第二百一十四章佳人难再得（四）
“哈哈，文疆贤侄的文采，老夫是亲眼看见过的，那真是冠绝古今啊，试问天下又有谁能与之相比呢，不知文疆是否能作上一首诗词来，一是以助酒兴；二来也是让这些李氏的后辈们开开眼，长长见识也好的。”李逸一眼就看出来李文疆有些不满之意，立即开口解围道。
“就是，文疆兄之才华我等都是早就钦慕已久，今日让我等兄弟见识见识，李挺对于文疆的每一首诗词也都是经常诵读，心中也是激荡不已，恨不得也是跟随李将军上战场之上走上一遭啊。”李挺拿起酒杯像李文疆敬了一杯，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使龙城飞将在，你不教胡马度阴山。还有风劲角弓鸣，天王猎襄城。草枯鹰眼疾，水尽马蹄轻。忽过武乡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等等，每一首都是豪迈异常，心中热血翻腾不已啊。”
“只是不知李挺以后有没有机会跟随李将军征战沙场，领略一下那塞外无限风光，广袤的草原大漠，万千大军那壮观的威势呢。”
得，终于来了。
李文疆看着这李挺瘦弱白净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起刀枪，还什么无限风光，要真是让你去那塞外戍守边疆，估计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挺下来。
“李挺兄要是愿意领略一番塞外风光，也不是不可，我与雁门太守石闵将军关系很好，只要李兄愿意，我可手书一封书信给石闵将军，让李兄投奔石闵将军那里，有个照应。”李文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挺，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情，你李挺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染指我赫柳营。
“啊，呵，嘿，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吧。”李挺有些尴尬的说道，他本来也就是说些场面话而已，哪里愿意去那苦寒之地去受那些苦，想他出身高贵的赵郡李氏，哪里会愿意去和那些下里巴人一起待在一起。
“哼，废物。”李逸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这个平时只会吟风弄月，吃喝玩乐的次子，说大话倒是很厉害，但是一来实际的就趴窝了。
“既然伯父和仇姑娘说话了，那我李文疆也不能再多做推辞，只是，本将的老上官石闵将军劝勉本将少说空话，减少一些精力去吟风弄月，多把精力时间放在如何统兵打仗之上，多立战功，才能不负陛下之所托。再加上本将平时确实军务繁忙，所以很少闲暇时间去琢磨诗词文章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了。”李文疆端起酒杯，接着说道：“不过今日伯父阖府上下的热情款待，让文疆感激不尽，也罢，就念来一首诗，以谢诸位款待之情。”
李文疆话里意思就是，我本来是不想作诗的，不是不给你们面子，而是我身为领兵大将，不在乎这诗词小道，但是看你们热情款待的份上，就勉为其难作上一首，也是给你李逸的面子了。
李逸一个久经官场考验的老狐狸，哪里没有听出李文疆的话中含义，心中也是有些后悔让这些不成器的子侄们陪同宴席了，这些手高眼低的家伙，哪里能明白自己这个家主的苦心呢。
“文疆兄，真是鞭辟入里，我李峰原本也是经常吟诗弄月，舞弄风雅，可是一经入仕，整日忙于衙门政务，也就没有了闲暇时间像以前那样经常呼朋唤友，吟风弄月了，还有父亲的教导孩儿多多把精力放在实物之上，文疆兄年纪轻轻就是一营主将，更是繁忙不已，哪里还有时间去吟诗作词呢。”李峰也是感受到了李文疆有些不太高兴，连忙解围。
“哈哈，没想到李峰兄长也是此道中人呢。”
李文疆喝了手中水酒，一饮而尽，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哈，好，好，文疆兄大才也。”
“哈，看看吧，你们都看看吧，这就是我大赵的麒麟才子，你们一个个平时都是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们谁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作出如此奇妙诗句。”李逸不吝夸赞之语，说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好啊，好啊，一个欲断魂，却是道尽了雨中赶路之苦啊，牧童遥指杏花村，杏花村，今有我杏花美酒，真是好啊。来，来，文疆贤侄，咱们就这美酒和好诗，干上一大杯，饮盛。”
“饮盛”
…………
仇芷鵉也是被李文疆这首诗句给震惊的不轻，她真没有想到这个李文疆真是厉害，堪比那个学富五车的曹子建啊。这才多长时间，张口就是一首好诗，这绝对是李文疆刚刚才做出来的。这杏花酒也是赵郡李氏的府中独家拥有的，她也没有听过别的地方有这个杏花酒，这杏花酒还是舅母的独家秘方酿制的呢。
清明时节，不就是舅母带领表姐妹们采摘杏花酿制这杏花美酒，有了这首诗，以后这李府的杏花酒估计也会是流传天下的。
这个李文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仇芷鵉心里有些好奇。
一场热闹的宴席，有些草草的收场，原本准备好的歌舞也就被撤掉了，李逸把那些子侄全部都给叫了下去，他把李文疆请到自己的书房之中，只有他和李峰在场。
“文疆贤侄，来坐。”李逸说道。
李文疆进入李逸的书房之中，看到是太师椅，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跪坐着了。
“文疆贤侄此时是不是还怨恨着老夫，克扣你赫柳营的粮饷吗？”李逸端着茶碗，微笑道。
“哪里，伯父也肯定是遇到了困难，所以才稍微晚发了几天而已。”李文疆心里很是鄙视，你不就是故意克扣我赫柳营的粮饷，好让本将军上门服软，这宴席也吃了，诗也作了，这下，粮饷应该发放了吧。
李文疆一脸期待的看着李逸，希望其能松个口。
“哈哈，看来文疆还真是心里不太舒服啊。”李逸右手按了按阻止想要起身说话的李文疆，说道：“你啊你，还是年轻啊，不说你是不会知道现在的民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由于我大赵迁都邺城，王宫的建设，城墙的整修，还有去年的辽东之战后，有功兵将的赏赐等，还有你李文疆也是知道的，刘铢孙伏都等大军溃败之后，遗弃了大量的兵甲器械，都需要拨款补给。”
“可以说，我大赵的府库里面已经空了，要是我再明目张胆的给你赫柳营拨足粮饷，你说其他各营将士还不都要踏破我民部的门槛，你要知道，你的赫柳营大军粮饷，也仅仅是欠发了一个月，要知道其他有的大军，都已经停发了两个月了。你的赫柳营停发粮饷，即使是夔太尉也是默许的。”
李文疆这才知道石赵的财政已经被石虎给折腾的快要空了，在邺城修建了如此规模庞大的宫殿，耗费了海量的钱粮，征发了数十万徭役，大量的巨木都是从遥远的深山老林之中采伐出来。
邺城的太武殿底座高达近十丈，要是走进太武殿之中，要走上九十九级台阶。整个一个太武殿就是将近十万夫役近两年才修筑完成的。
“那皇帝还不差饿兵的，我赫柳营将士也是在辽东战场立下大功的，要是因为没有粮饷，难道要我赫柳营上下六千将士饿死不成？”李文疆有些不解说道，话语之中有些生气。
“哈哈，饿了谁，也不能饿了将士们啊，那他们还不反了天了，到时就是陛下也是饶不了老夫的，更不必说你的赫柳营了，粮草还是充足的，只是将士们的军饷可能就不像以前那样优厚了而已，不过你的赫柳营六千大军，以后不会少一钱的，不过明面上，你要是不来要，民部绝不会发给你们一钱的。但是暗地里，民部会秘密的把军饷发放给你们赫柳营的。”
“那就多谢李大人了。”李文疆原本有些低沉的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兴奋不已。
“不用见外，这里也没有外人，还是叔侄相称吧。”李逸继续说道：“不过，文疆贤侄你也要保密，要不然，以后的民部可能一钱也不会有了。”
“请伯父放心，小侄一定会保密的，即使是最亲信的手下也不会说，到时候，就暂不发放军饷，像全军上下说明情况，就说是准备三个月的军饷到时候一起发。”李文疆想了一下，说道。
“哦，那你的赫柳营将士们不会有反对的吗，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到时候要是你的部下闹将起来，反对你这个主将，万一要是闹出营啸，可就不太好了。”李逸有些担心的说道：“要不贤侄还是先发放一半，再过一个月，在发放另一半，稳定军心要紧。”
“不必，在赫柳营之中，我的军令，谁敢反对，再说他们整日训练也不需要这么多钱财放在身上，还有我赫柳营早有规定，在军中，禁止将士们在身上多带财物饭，凡是有需要的，可以提前在军中的账上支取，另外我赫柳营更是禁止军中赌博耍钱等陋习。”李文疆十分自信的说道：“还有我军将士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军中一体供应，他们暂时也不需要多少财物。”
“文疆兄的军中，难道连将士们的衣物，鞋子等都要供应吗？我早就听说文疆兄手下的赫柳营军饷原先是按照石闵将军手下的建节军发放的，比禁卫大军还要高上一些的，如今听闻文疆还要供应将士们的一切吃穿供应，那可需要大量的财物啊。”李峰对于军队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大军的养兵费、军功赏赐费、安抚费、马政费、还有武器装备费、军事工程费等等都是靡耗良多，如今石赵的府库钱粮超过一大半都需要拿来养兵。
这个时代，当兵的都需要自备衣物鞋子，特别是冬衣等，军中也只会给其发放一件外罩袍服，剩下的可都是要靠士兵预备的。
根本还没有那一支军队像李文疆这样不仅发放袍服，还有军鞋，内衣等等，和后世一样，士兵的内内外外都是给包了，甚至连士兵们的内裤布袜都是一人数套，绝不允许将士们在军营之中穿自己的衣物的。
即使当时的冉闵也是被李文疆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虽然这些想法是好的，但却是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即使当时在襄国，夔雨蒙几女的开支，那也是拿着夔雨蒙的嫁妆给贴补的。
所以，李文疆也是给逼的没有办法，亲自开设商铺，把自己赚来的所有钱财都给拿来养兵了。
即使这样，李文疆手中的钱财也不能够大军的花费，要不是后来的辽东之战中，缴获颇多，还有偷拿了孙伏都等抢来的财货，还有太子石邃的大量金钱。李文疆也不能这样有底气，加强部下的平时的伙食待遇。
粮食敞开吃，还经常有肉食进补，这才能做到七日一休，训练六天才能休息一天。要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士兵们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苦练。要知道现在十个人之中，能有一个人在一生之中吃上一口肉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是饥一顿，饿一顿，一辈子都难以吃上一口饱饭的。
可是李文疆的手下大军却是能经常吃上肉食，光凭这一点，即使没有军饷，估计都会有大量的青壮都愿意加入赫柳营的。更别说是，他李文疆还能经常发放军饷，从没有克扣一钱铜板，甚至还经常拿自己的钱财贴补奖励给作战勇猛，刻苦训练的弟兄。
“哈哈，要不是这样，我部能在辽东取得这样大的战功吗？”李文疆说道：“要不是平时花费大量的钱财装备厚赏，哪里来的精锐兵马，怎么又敢拿这刚刚训练不久的兵马和那些穷凶极恶的鲜卑人堂堂正正与之对阵，并且能战而胜之呢，所谓精锐，也就是用钱粮堆积起来的。”
“文疆兄说的有理，打仗，有时候就是打的钱粮啊。”李峰感慨的说道：“当时为了供应辽东前线的粮草，父亲可是每日早出晚归，头上的白头发都是多了不少呢。”
“哎，谁说不是呢，开战之前，就盼着早一日开战，能少耗费一些粮草，可是真的开战之后，就盼着大军能取得大胜，可是呢，大胜之后，又是头疼不已啊。”李逸想着前一段时间的劳碌，经常要在民部办公到深夜，让他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说道：“大胜之后，军功赏赐，又需要大量的钱财，上哪里去找呢。”
“是啊，不说别人了，就说我自己了，阵斩慕容皝，还有护驾之功，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说法呢。”李文疆对此也是不满，想他立下如此大的功劳，班师回朝之后，并没有多少赏赐，即使连自己的官职爵位，还都是歼灭慕容俊先锋之后，赏封的呢。
“哈，贤侄不要着急，越是最后赏赐，越是要更加重赏啊，这一点，我还是了解陛下的。”李逸看着有些不满的李文疆，微笑道：“想那些辽东归来的将领们都是已经升官的升官，赏赐财物土地宅子的，还有封爵的，可为什么就你李文疆偏偏没有任何动静，最多也就是赏赐了一座宅子呢。”
“是啊，我一直也是没想明白，只不过后来又出现前太子反叛之事，也就给忘了。”李文疆有些疑惑的说道。
“哈哈，忘了好啊，忘了好啊。”李逸很是高兴的说道：“贤侄你越是忘了，陛下也就越加看重与你啊，等着吧，相信要不了多久，陛下的赏赐就会加身，只是现在的陛下还没有最后确定要来怎么赏赐与你，所以才把你放在身边再看一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太尉倒是跟我提过一嘴。”李文疆想起自己和夔安提出想要外放一方之时和自己说的话。
“耐心的再等一等吧，估计要不了多久，贤侄你部的兵马要更多了，甚至增加一倍，或者更多也说不定的。”
“啊，那可是太好了。”李文疆一听到自己的麾下大军兵马要更加多了，心中欣喜异常。
李文疆心情很不错，待到下午，也就离开李府了。
“父亲，为什么不趁此和那个李文疆说说，安排一下咱们家里人去他赫柳营历练历练呢。”李峰有些不解的和李逸说道。
“哼，你没有看到李文疆那小子在李挺刚要说要去军中历练一番，李文疆就给推荐去石闵哪里吗，你真的认为他是给其推荐吗，也只有李挺那个蠢货会相信，他不过是不好明目张胆的拒绝而已，给我李家留点面子而已。这个李文疆对于自己的手中兵权异常看重，已经把赫柳营当成自己家里的，哪能允许外人插手呢。”李逸回想着李文疆进入李府的一举一动，背靠在太师椅上，笔者双目，养精会神。
“这小子的疑心也太重了吧，咱们又不是夺了他的赫柳营，只是安排几个子弟在其军中历练一下而已，他怕什么呢？”李峰没有理解父亲的意思。
“古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疑心重的。更何况在这乱世之中，谁能相信呢，今天你叛我，明日你打我的，你以为我们宴请与他一次，答应给他粮饷，就能让人家轻易的相信于你。要是李文疆轻易相信我李逸，那我还要好好考虑一番了。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而那李文疆即使没有我，那李文疆也是和夔安，郭殷，张豺的关系都很好，夔安更是把其当做自己的关门弟子一样培养的，你以为为父一个小小的民部尚书就能阻止其部赫柳营的粮饷发放，更不必说最后还有天王陛下，他李文疆日日跟随左右，随便一句话，估计也是比我这个没有任何兵权的民部尚书要更加重要的。”
“可是，父亲你是从二品的民部尚书，他李文疆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建威将军，一个杂号的武威侯，哪里能和你比。”李峰很是不服气的说道。
“哼，愚蠢，乱世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兵权，你连这一点都没有看清楚，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李逸有些气恼的看着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嫡长子。
“乱世之中，谁要是掌握了兵权，就掌握了一切，皇帝者，兵马强壮者谓之。你父亲我能帮助天王打胜仗吗？能帮大赵阵斩敌酋吗？还是能帮助天王拨乱反正，剿灭太子叛乱吗？”
李逸连续的问道，让李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自己不解的神情，心中也是有些无奈，自己的这个儿子天资并不高，只能算是一个平庸之人，也就是自己一直苦心培养，才能有今日，还算不笨。
“你以为为父，就是这样轻率的下定决心要拉拢这个李文疆，你好好想想，这个李文疆才进入我大赵朝廷多长时间，顶多还没有一年半，可是你看他所取得成就，他与之交往的各位大臣，哪一位不是我大赵的重臣或者大将，夔安，郭殷，张豺，董仁愿，阿勒泰，石闵等等。这里的哪一位有说过李文疆的坏话，哪一个不是说李文疆的好话，即使如刘铢孙伏都这些跋扈，眼高于顶的羯人将领们，那也都是对其叫赞不绝的。即使是天王，那更是将其带在身边，不离左右。更不要说他在辽东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了，还有他那冠绝天下的诗词，你说这样一个前程无量的少年将军，值不值得咱们赵郡李氏来大力拉拢，与之结交呢？”
“父亲的一番话，儿子恍然大悟啊，心胸豁然开朗。”李峰这才真正理解到自己父亲的苦心。
“那你还舍得你的芷鵉表妹吗？”
“这个，这个……”李峰心中一狠，说道：“儿子是父亲的儿子，赵郡李氏的嫡长子，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别说是一个表妹了，即使儿子自己，要是万不得已，为了我赵郡李氏，也心甘情愿的赴死。”
“哈哈，这才是我李逸的儿子，赵郡李氏的嫡长子，不错，长大了。”李逸沉吟一会，有些惋惜的说道：“哎，有些可惜啊，李文疆这小子居然没有看上你的芷鵉表妹。”
“啊，他居然没有看上芷鵉？”李峰不可思议的张大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