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阿瑞提
[阅读提示]
S。阿瑞提（1914～1981），美国当代心理学家，致力于艺术心理、个人培养、各种创造力等研究。《创造力的秘密》是阿瑞提的代表作。他在本文中，列举了学校普遍存在的影响儿童创造力的因素和现象，譬如来自教师的对幻想的压制，过分强调负面事务带来的消极情绪，来自同伴的压力。他还引用托兰斯的研究成果，给教师提出了对待创造性思想应当采取的五条原则，强调应保护儿童的怀疑和不同寻常的想法，给儿童创造宽松的环境等。
有多少具有洞察力的儿童在表示不同见解和表现出创造力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托兰斯是一位对于和我们的初中高中教育体系有联系的创造力问题表示关切的重要学者。他收集了有关儿童创造潜力方面的和有关教育体系当中阻碍创造力的因素方面的有价值的资料。在鼓励青年学生所发生的各种创造倾向这个问题上，他还提出了有价值的建议（托兰斯，1962、1963、1964、1965、1969年；托兰斯与迈尔斯，1972年）。
托兰斯指出，从幼儿园到三年级男孩子趋向于超过女孩子的这一时期，创造能力发展很快。从三年级到四年级男孩子落后于女孩子的这一时期，增长幅度明显减慢。在五、六年级时速度增快，到了七年级又降下来。到了八、九、十、十一年级，体现出增长趋势。有些儿童大约在四年级停止了创造力的发展并再也未能重新获得它。
在四年级和七年级这两个时期内出现急剧减慢是有原因的。托兰斯列举出公共教育中所存在着的一些阻碍创造性思维的因素：“对于幻想很草率地就想加以消除；对于用手操作的活动以及好奇心加以限制；对性别作用的过分强调或错误强调；对防止干坏事、对惧怕情绪与胆怯心理的过分强调；对必须具备一定言语能力的错误强调；对破坏性批评的强调；以及来自同伴造成的压力。”（1963年）
托兰斯认为一定要使师生之间的关系朝着有利于创造力的方向发展；不应当把它建筑在刺激反应的基础上，而是应当建立在有着生动的相互关系和共同体验的基础上。敢于想象、不愿走老路的儿童对于那种按规定办事才感到更稳妥的教师来说竟然令人遗憾地成了一个麻烦问题。托兰斯还提到了在美国教育体系当中阻碍创造力发展的其他特征。其中之一就是把有分歧的见解都看成是不正常的。尽管这种观念在隆布罗索那个时期之后没多久就被极大地动摇了，但是在有些保守的环境里，那种认为任何不同观点或离经叛道的思想都意味着反常与病态的想法还在被顽固地坚持着。
另一个阻碍创造力的，甚至在语法学校就对儿童产生影响的文化特征就是让人们追求的是获得成就，而不是把追求过程本身当作一种成就。再一个特征还是指的那种伙伴定向（peer-ortientation）。它为强求一致所造成的压力要比成人定向（adult-orientation）造成的压力大得多。或许我能补充一下，托兰斯的意思可能是说伙伴定向容易导致里斯曼（1950年）等人所说的“受外力支配的性格”，强调即刻行动与短期目标。虽然成人定向也具有强迫一致服从的压力，但是这种定向更多是导致里斯曼所说的内向性格。这种类型的性格更注重于深思熟虑和长远目标。因此，除非怀有强烈的内疚感以及受到过分要求遵守服从的控制，这种性格是更有助于创造力的。
最后，托兰斯把那种将劳动与娱乐对立起来的观点作为有害于创造气氛的一个因素。劳动与娱乐不应被看成是对立的。学校的劳动可以是使人愉快的，而游戏娱乐也可以是非常积极的和富有教育意义的。
托兰斯提出了教师们在对待创造性思想出现的时候应当采取的五条原则：①要尊重不同寻常的提问；②要尊重不同寻常的想法；③要向孩子们表明，他们的想法是有价值的；④为自发的学习提供机会并给予肯定；⑤给实践或学习提供一段不受评价的时期。这最后一条原则需要做些解释。外界的评价可能会形成一种威胁，从而产生一种防御需求。儿童需要有一段不受他人评价的时期。这样，自由的想法就不会受到阻碍。托兰斯假设，美国的儿童、青少年大约在五岁、九岁、十三岁和十七岁时创造能力下降，其原因在于文化上的中断和因此造成的对个性的扰乱。对于文化的中断，他的意思是指在特定时期内一种特定文化产物对于习惯所提出的新要求和新改变。托兰斯用沙利文（1953年）对不同年龄的划分方法得出结论说，大约在五岁时出现的创造能力下降正好与童年期的结束、少年期的开始相吻合。在这一时期，儿童必须学会妥协、顺应社会要求，去承认他自己家庭之外的权威。第二个下降期出现在前青春期的开始阶段。这个时期需要相互的确认，需要伙伴的赞同与一致，需要遵守与服从。第三次下降出现在青春期的开始。性的问题出现了，需要得到异性的承认、需要遵从许多更深一层的社会要求。
托兰斯还进行了特别测验，表明儿童在追求个人不同见解与要求服从一致的压力之间存在着矛盾冲突。举一个例子。儿童们被要求用十个指定的话题或自己想到的类似话题来编造故事。一个指定题目是“不会再吼叫的狮子”。非常能说明问题的一个例子就是关于“一头不会再吼叫的狮子”利庇的故事：
狮子利庇，我的一位朋友，他遇到了一些问题，他不会再吼叫了！以前他是可以吼叫的，可现在不行了。他的名字过去也常常叫做咆哮者。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当咆哮者有大概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他经常咆哮而且吓唬别人。这样一来就使他的妈妈和爸爸很担心。所有的人都经常抱怨。于是他们决定应该和咆哮者谈一谈了。
他们来到他的卧室……可是刚一开始说话他就吼叫起来，吓唬他们并把他们给赶下了楼。后来呢，他们到一位魔术师那里去了。他们商量了好半天，直到他想出一个好主意。于是三个人一块回到家里。
魔术师说了一些话，然后讲：“他绝不会再想咆哮了。”
第二天早上，他想吼吓他妈妈。可是叫出来的只是吱吱的声音。他还想再吼，但发出来的仍是吱吱声。可他再三恳求让他能重新吼叫，于是魔术师使他又能咆哮了，但是咆哮者不信任他。所以，现在他能吼叫而不愿意吼叫了。
没多久，他们就只好叫他利庇了。
显然写这个故事的儿童把自己看成利庇，看成那头狮子了。所有的人都被利庇的不同见解、他的吼叫所吓着了。最后利庇被魔术师制服了。魔术师象征着谁这并不难想象，他也许是个教师、一个教导员、一个心理学家、一个治疗学家、一个医生。利庇受到两次抑制或受到两种不同方式的抑制。第一次他受了魔术师的禁令而不得咆哮。第二次尽管魔术师解除了禁令，利庇还是不能咆哮。这个时候，抑制经过向内心的投射作用已经成为利庇的超我或人格的组成部分。于是这头可怜的狮子就不能咆哮了。从托兰斯报道的这个故事以及其他故事里可以吃惊地发现，有多少具有洞察力的儿童在表示不同见解和表现出创造力的时候遇到了难题。不过公正地讲，这种洞察是无意识的或仅有一部分属于无意识的。也许，能创造性地用利庇的故事来揭示碰到了难题的这个儿童并不能用更直接的声明方式来解释他所感受到了的压力和抑制。
不可能对托兰斯所做的许多贡献都给予充分概括。必须认为，他是处在很难容忍不同思想的教育体系当中的一位乐于接受和鼓励不同思想的倡导者。
（节选自《创造的秘密》，阿瑞提著，钱岗南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