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卢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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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梭（1712～1778），法国启蒙思想家。主要教育著作《爱弥儿》。卢梭主张教育必须适应儿童，反对压抑与摧残儿童的个性。本文节选自该书第四篇。卢梭在本文中提出，人的青春期是人一生的重要时期，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诞生期，也是实施教育的重要时期。
人有两次诞生：出世的诞生和进入生活的诞生；前者是作为一个人体而诞生，后者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而诞生。
可以说，人有两次诞生：出世的诞生和进入生活的诞生；前者是作为一个人体而诞生，后者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而诞生。
按自然所规定，人到了时候，他会脱离了孩童时期，而这个关键时期本身虽然很短，却具有深远的影响。
正如波浪的叫吼先于风暴的降临，所以情欲的兴起也预告了这一个大激荡；一种抑制着的激动教我们预防着将到的危险。脾气变动，时时发怒，心思不断的搅扰，使孩子几乎难以管理。他对于旧时服从惯了的声音置若罔闻；他是一只狮子发了狂热；他不相信他的管理人，拒绝受他的约束。
这便是我所谓第二次的诞生；这时人才真正进入了生活；因之以后他更会和人类各种情感相熟识了。以前我们的作为还是儿戏，现在它们是最为重要的了。教育常常止于这一时期，其实正是应该开始的时候。
为情欲的来源，为其余一切情欲所由产生的根源，为我们与生俱来而且终生不会舍弃的唯一的情欲，就是自爱。这种情欲是原始的，本能的，是先于其他情欲而发生的，其他种种情欲就某种意义来说，不过是它的变化。
自爱性因其目的只涉及自己，止于自己需要的满足；可是自私性，因其常和别人相比，是永不会满足也永不能满足的；因为这种感情，常把自己放在别人之前，要求人们也把我们放在他们自己之先，而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慈祥友爱的感情源于自爱性，而憎恨愤怒的感情则起于自私性。
一个人研习的园地是他和环境的关系。当他从身体的自然性能去认识那个环境，他得学习他自己和事物的关系，这是他孩童期的任务；当他开始觉察到他的道德性，他得学习他自己和他人的关系，这是他终身的任务，我们现在已达到那种学习应该开始的时候了。
当一个人需要一个异性伴侣时，他已不再是一个孤独的人儿，他的心不再是孤单的了。他和人类的一切关系，他心之所感受的一切，都和这个同时涌现了。他的第一种情欲引起了其余的情欲。
倘若人意识到异性的时期能服从于教育的影响，一如其服从自然的作用，那么就可以按照教养儿童的方法使这个时期提早或推迟；又若这个时期推迟则身体强健，提早则有损健康，那么我们越是力求推迟这个时期，便能使青年格外强健精壮。
具有良好训练的青年所能有的最早的情操不是爱情而是友谊。他方兴的想象力是导使他去认识他的友伴；人类影响着他较男女关系为早。这也是从迟缓的天真所得到的另一项便利：你可以利用他的方始兴起的敏感性在这青年的心里播下人道的最初种子。更应该利用这点，因为这是他一生里唯一的时间可以使这种努力真能收效。
青年到了十六岁就知道受苦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自身已有受苦的经验；但他很少知道他人也有痛苦；看到他人受苦而无动于衷不能说是知道他人的痛苦，如我屡次所说，儿童对于他人的感受是不能想象的，不是自己的痛苦他就不知道。但是当他的想象的火焰被初次发展起来的敏感性燃着了的时候，他便开始觉察出自己是在同类之中，就能为他们的泣诉所感动，为他们的苦痛而兴悲。就在这个时候，人类的苦难景象使他初次接触到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怜悯的感情，震动着他的心弦。
我们将怎样促进这种发展起来的感情，并加以培养，而导入于自然的趋向呢？我们不应当提供青年以寻起他的同情心的活动对象吗？不应当提供这些对象来扩大他的同情心，使之推己及人，推广于一身之外吗？
这里有二三简要易懂的原则：
第一，人性对于境遇优于我们的不易同情，同情常施于境遇之不如我们的。……一个富人失意了，我们有时会哀怜他，但当他得意时，他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所以要使一个年轻人走上合于人性的道路，……要给他看到生活的可悲的方面。
第二，我们不会怜悯一个人的可悲遭遇，除非我们知道我们自己也会碰到这些。王侯为何不怜恤人民？因为他们不想会同常人一样。富人为何虐待穷人？因为他们不怕变穷。
要使青年透彻明白这种可怜人的遭遇，说不定一天会轮到他自己身上，他的脚是踏在深渊的边上，在任何时候他可能被一千种出乎意外无可抵御的不幸事件推下去。教他不要自恃出身、健康或财富。
第三，我们对别人的同情，不以其遭遇凶恶的程度为比例，而以我们对于苦主所感觉到的程度为比例。……我们对于所被贱视的便不重视其幸福。政客们常以藐视的口气谈论人民，哲学家们以为人类恶劣，均是不足为奇的。
慎重地选择他们的同伴、工作和娱乐，只示以朴实的、动人哀怜的景象，这些景象是感人的，但不是蛊惑人的，培养他们的情感而要使他们的感官不受刺激。也要记住，由于过度而产生的危险不限于一端，而那种没有节制的情欲常常会造成难以补救的损害。你无需让你的学生去当病人的看护，无需使他因不绝地看到创痛和苦难而悲伤；无需领他从病院到病院，从刑场到监狱。必须使他由于看到人间的灾难成为同情的而不是无情的。习惯是第二天性，当我们看过了一种景象而无动于衷，就是那些经常现于眼前不再能引动想象的事物。只有通过想象才能使我们感到他人的忧苦。牧师和医生其所以成为忍心的，就是由于习见死亡和苦难。因此你要让你的学生知道一些人类的命运和同伴的不幸，但不要让他习以为常。只一件事，选择和显示适时，可以使其满怀悲悯，弥月不忘。
当儿童不爱什么的时候，他是无所牵挂只关心自己和自己的需要；一旦知道爱，他便和他所爱慕的相联系起来了。这样连接他自己和人类的第一个纽带便开始形成了……
我以为研究人心宁可以从阅读私人传记开始；载于传记中的人物要想隐饰自己是徒劳的，因为传记作家到处跟随着他，他随时随地不能逃避这个观察者的深彻的目光；而当他以为是隐饰着自己的时候，却正是传记作家不加隐讳地暴露他的时候。
如何了解人，需要些什么？要有知人的大愿，要判断得绝对公平，要有灵魂的心情足以理解每种人类的情感，又要心地平静不为情感所激动，而这个时候是不先不后最为适当的时期；这就是我为爱弥儿所选择的时期；前乎此他视人如同陌路，后乎此他自己就和他们太相类似了。
青年犯错误的时候也就是教以寓言的时候。当我们教以寓言故事时，暗示恶行，加以谴责，便不致于触怒他；而且由于所讲的故事恰合于他自己，于是他对故事具有一种真实感。……这样他从事实得着一条教训，很快就会忘记的经验由于寓言教育而铭刻于心。所有道德知识没有不是通过自己或别人的经验而获得的。当亲身经历有危险的时候，必须让他从历史上吸取教训。如果不冒多大危险，最好还是让青年自己去经历；这样亲身体会到的事例，通过寓言乃成为青年行为的准则。
（选自《爱弥儿》，卢梭著，王辉明、郑晓沧译，转引自《西方资产阶级教育论著选》，张焕庭主编，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