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庚相识多日,寸心这时才算是得知了他的姓名来历,她没想到真的这么顺利,还道他不想多结什么因果,无意留下名号呢。
寸心有时想左了,钻到现下糟糕的境地里去,鬼使神差地还会冒出一两个离奇的念头来,想那人是否也鄙夷她这弃妇妒妇之名,或者尽量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可这些有的没的,又都被她自己否定了。
风白庚这人的情绪当真淡泊到了极处。
半点没有“伏天”之意,自生西风解事,洗尽三庚烦暑。
神情姿态终日端雅沉静,眸中的神采也淡漠得紧了。
得失不萦于怀,喜怒不形于色,大概是玄门修士的常态。
可此人至深之处,却又生出上善至柔、得情忘情之境,一股缠绵的执念情深合着风霜酿成相谐而阅尽千帆的醇酿,醉人而安然,寸心明白这是得道高人,已在三千大道上悟到点什么,就像当初的杨家二爷,最是极于情,爱护兄弟姊妹,暂且不谈为三圣母该天条之决心魄力,就是对哮天犬这条狗都爱护得很啊。
其实,杨戬也曾有不顾一切,杀十日追求小爱的时候。但他的爱不知不觉便给了三界众生了,封神诞生的清源妙道真君,听调不听宣的二郎神,终是历练成如今于公于私心存大爱的......司法天神了。
极于情,化众生,大概就是杨戬后来寻到的道吧,西海诀别时敖寸心依稀能领悟到几分,能释然,也能体谅。
但龙女终究不想接受,也并不喜欢,这并非是她的道。
寸心也不懂得白庚的道是什么,可是她喜欢他的眼光,喜欢他的待人处事,他的境界、感觉、情态、气势都让她很舒服,这样就好了。
算是一片净土吧。
四百年熬过来,风刀霜剑,雷霆烈火,她什么没有经受过?如今除了血脉相连的至亲,敖寸心再没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了,就是听心这样从小交好的堂姐妹也不行。
龙女喜欢白庚的态度,喜欢他视作平常的样子,喜欢两人“取暖”时他微微的偏爱,作为旁观者的倾听。
许是,太久没有人能对她这样了,这样不争气。龙女有些苦涩,而且,这平白无故的,总觉得那怀抱十分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这样珍而重之的抱过自己似的,黯然心酸,闷闷的悔恨袭上心头,好像此生再不得见,适才就是最后的温存了一般,真是古怪,便再难忍心去发什么火了。
不太像是那帝姬的缘故,这位殿下所带的情分总是朦朦胧胧的,像隔着镜花水月,前生大梦,始终叫人晓得这再不是从前了,不管缺憾也好,快慰也罢,尽成只有寸心一人能见的旧事,一人能旁观的悲欢。
这忽然的心血来潮,真真像是曾发生在自个人身上的一样,只是偏偏寸心全无映像,好生摸不着头脑。
敖寸心下意识又退后了几步,才抬眸看向他,雪肤微微浮现绛色,看了两眼却又不愿好生看他了,俏脸怏怏微偏,道:“你竟是华胥氏的族人?又是风姓。那岂不是和羲皇女娲沾了亲。难怪你能借镇元大仙庇护,半点不惧天庭,果然门第不俗,是名家子弟。”
罢了,寸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衣角,闷闷道:“风--前辈,我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也不知道如今会在何处,家里人担心,但连多看我几眼也是不能的,也就是我这忤逆女白白让长辈担心罢了.....”
前面叫他前辈时还有些变扭,待说到后面,敖寸心又不由要落下泪来,忙一握手掌强自忍住,却是咽泪妆欢,强自着不堕贵气风仪,眼尾微红犹显倔强,心露凝成明珠璀。
敖寸心闭一闭眼,咬牙忍耐住抽噎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努力稳着声音说道:“如今龙族示弱,小龙也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要求什么。前辈若是把小龙当友人看待,是小龙的福分。”
“而且,小龙是被贬的罪妇,担不得前辈亲近的,小龙着实惶恐!”
却说西三一直是这么个性子,虽然是娇软的声音,声辩维护时也要硬生生横些带些气恼,有时看着,真像是赌气使小性子。
以前那不懂女人心的司法天神便只道她无理取闹发脾气,不得安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