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怎么说,寸心对龙族中人,总是十分有好感的,她一向亲近同族,略微一想,不由拍手笑道:“那真是有点缘分,算是我族中前辈了。”
“只可惜我同她无缘谋面,我呢,自小没有亲生的姐妹,姑嫂也见得少,什么时候能看看和我相似的女孩,那才叫有趣呢。”
此时白庚已站起来,负手立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听闻敖寸心此言,还是转过脸来,瞧一瞧她。
敖寸心也抬头看那人。
深深幽林,灿然杏色,都远远地隐逸在雨幕之中,但重重的花影犹自不甘心,在水汽中细艳的舒展,随着淡淡的微光落下几点颜色。
青衫客稍稍侧过脸来,俊逸昳丽的面孔便映染上了奇异的微光明采。
凉月如眉,凤眸如墨,挺鼻星目,微抿的嘴唇,带着笑意。
漆黑的发梳的整整齐齐,衣袂绣着云花瑶草,他的腰间佩戴着一块极白极润的玉。
明明是极美的玉,却仿佛闪过一丝金鳞的光彩!
这样美的姿仪,此刻却又让敖寸心刻骨铭心的亲近感,恍若隔世,似曾相识。
俊眼修眉,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光。
那双星湖天水般的眼睛,就这么笑吟吟地望过来。
龙女心中便突然猛烈地一酥,她只觉得胸口生生地滞疼,那奇异的打动,就像前世今生,让人浑身发麻战栗。
他望着龙女说道:“还说自己不会说话,她要是见了你,定会被哄得很开心。”
语声还是那般宁淡,可其中却透着更加柔和感慨的情致。
看似无情淡漠,不经意间有别样的温柔风流。
不知道他是否是想到了曾经与那位殿下似水流年,温馨平淡的时光。
敖寸心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此刻,白庚才真正释然了一点点。
也真正放下了一点点,以前不能放下的东西。
室内十分安静,室外风雨如晦,一片昏昏暗暗,白庚心念一动,刹那间,便有一盏不灭的烛火燃起,火光温暖,无端有鲜花绽放瓜果飘香,一室明亮怡然。
敖寸心低头一笑,低低地说道:“我还怕你不高兴呢。”
白庚瞧她的目光却很清柔,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衫客的肤色极白,唇色极淡,嘴角挂着轻浅的笑意,便无端生出一股如冰似雪、如仙似画的味道。
他不笑的时候,更像远山云端的仙人,一度高立在天边,清淡浩渺,淡然悲悯地看着红尘万丈事。
白庚如此静默片刻,才道:“你其实不必介怀,我是十几万岁的人,天地大劫都度过两三回了,而你只是个千岁的小姑娘,将将长成的真龙。”
“换成人族的年岁,约莫双十年华,皆不算大的。”
“其他像你一样的姑娘,都在父兄师门庇护下,开开心心,除了修炼还有甚么忧愁呢?不会为性命担心,也不必去拼命。”
“以往,龙族隐退无人相护,你又受人族影响甚深,这才孤苦了些。我现在算是你的朋友吧,又大你不少,见的事也略微多些,你就当我是……亲近的兄长吧。”
“三千世界无奇不有,本就没有适用于所有人的规矩,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很不必在意他们基于礼法世故做出的评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照顾你,教你一些东西,要知道,在洪荒远古的时代,咱们这些先天神兽才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呢。”
“那……寸心小姑娘,你愿意吗?”
只有说到兄长时白庚稍微顿了顿,他原本是要说父兄的,却下意识不想那么说。
最后,却是有意想叫一叫她的名字。
他之前没有这样叫过。
但是,偶尔望着她的时候。
看到龙女自然而然羞红的双颊,如星子一样会发光的双眸,抿唇时俏皮动人的微笑。
熟悉情怯的同时,白庚心中便有种想继续了解她,想更加接近她的念头。
十几万岁的年华,悄然而逝。
这个青年模样的男人,其实早已经不年轻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愧疚与伤怀交织成伤,不绝的思念早已化成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情愫,在寂寞安静的时光里,慢慢等待。
他不是冲动的少年郎。
但是,某些人冥冥之中就是有种不一样的能力。
让人舍生,叫人赴死。
虽然这个龙女并不是能掀起滔天骇浪的大能,她也没有某种号召群体的野心。
但白庚依然愿意好好照顾她,并不是完全因为她是自己的命定之人,也不是依靠她与某些人的相似。
——只是在一些时刻,他就是想让这个小姑娘好起来。
希望她快快乐乐的。
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