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遗憾的是,直到我们眼睛盯花了也没有再发现其中任何两幅画作有着相同之处。
屋内静悄悄的,我俩谁都没有出声,两人分别陷入了无声的思考当中,把视线集中到画作中去,能够拼组的画作和其它独立的景物画作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陆秦延似乎又发觉出了什么,他弯下身把桌面的画作重新排列了一遍。
我上前查看,这、这是什么呀?重新摆放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啊。
陆秦延手指摸擦着下巴,语气疑惑:“不对……感觉不对……”
我问:“感觉哪里不对?”
陆秦延看着我认真说:“你说过的,孙画匠此人晚年孤僻,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因为失去正手手臂而不再作画,对吧?”
“……对啊。”
“那就更不对了!”
“不是、到底哪里不对了?你说清楚啊。”
陆秦延看我仍是不解,转身拿起桌上的版画,敲了敲边框给我看。
我眉毛结了两个疙瘩。
他再转身拿起一幅金碧山水画展到我眼前,用手点了点纸张。
“……哦、哦!”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他放好画作,坐到椅子上,双手撑在桌角两侧,继续仔细鉴别每一幅。
我挤上前去,焦急的问:“它们都是近期的作品吗?”
陆秦延再扫一眼,说:“说近期也不算近了,看纸张变色程度最起码有十年以上的存放时间,”他挑眉:“孙画匠右手没了多久了,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了吧。”
我心存疑虑:“那他会不会是左手绘画呢?”
陆秦延笃定道:“不会。从咱们收集到的柜画来看,无论是需要雕刻的线条还是着重上色的部分,都能看出他的惯用手是右手。”
“会不会是左右手都可以?”
陆秦延眼神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先不说他是不是如此鬼才,如果他有这技能,估计早几十年就在十里八乡的传开了。”
他说的确实在理,孙画匠年轻的时候那么受众人瞩目,如果真有这能力,不会几十年都不被人发现。
那现实的问题来了,如果这些画作不是孙画匠所做,那么是谁所画呢并且为什么它们存放在孙画匠的密室里?
陆秦延仔细鉴别了好久才从画作上抬起头,左右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我看他辛苦,赶紧把他按坐在床边,上手给他揉肩捶背,并且顺带手给他倒了杯水。
他说话的声音被我敲背敲的颤颤抖抖:“没错了,所有画的完成时间不会超过15年!”
“那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他的“合伙人”!”我一激动,手上跟着用了力气。
陆秦延疼的“哎呦”一声,我忙调整了手上的力度,继续给劳苦功高的大少爷揉肩捶背。
他心满意足的放松身体长叹一口气后,才说:“还记得能让你从密室逃出的暗道吗?我想他或许这么多年足不出户是真的,但是那条密道就是他与“那人”联系的途径,他不出去见人,不代表别人不能进来见他。”
我不自觉低声:“你是说那条密道是他与外界联系的途径,而密室就是他们合谋的地方?”
陆秦延点头:“没错了,我们逆向调查,先找到那条密道,你还记得你是从哪口枯井中爬上来的吗?”
这个我还真不记得了:“枯井长的都一样啊!但是我记得我爬上来的那口枯井旁边有一棵老槐树,那棵老槐树生长在——珠尔山脚下,对,是那里没错的!”
陆秦延听我信誓旦旦的说完,却皱起了眉头:“小尔,你确定不是因你当时体力不支,身体发虚产生的幻觉吗?”
我知道陆秦延在想什么,虽然我们的村子叫临江村,但是实际上村子离松花江的距离很远,而江水就在珠尔山脚下流过,孙画匠家的密道怎么可能是通向那里呢?
那么远的距离,先不说密道挖掘施工的难度和需要花费的时间,就是能联通到那里也没有必要啊,那就是荒山野岭的,人迹罕至。
对,就是人迹罕至。
附近大小村庄很多,世代邻水而居,从村子的命名上就可以看出特色,可没有一个村庄叫临山村之类的,因为珠尔山山脚下方圆十公里之内都没有人家,就连豢养牲畜的都不会去山脚下放牧。
我从小知道的一种说法是:那个山头死过人!
要说饥荒年代哪个山头没死过人或者没埋过人的那倒是假的了,可是这个山头没人敢去,据说是很邪性!
据说那是六十年代最乱的时候,附近村庄有个女孩走失了,最后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遭人残害了,尸体被分割成了若干块,在被杀害分尸之前,可想而知发生了什么,而肢体就被扔在山顶那棵最高最粗的大树底下。
现在望向那片山头,最显眼的那棵树就是。生长得最为茂盛,遮天蔽日,因为发生过命案,看上去又会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即使是我生活在这里最顽皮最无知的时候,都没有敢去那附近玩耍,大人们也都对那里讳莫如深。
所以渐渐地,那座山变成了无人踏足的禁地。
远远望上去很美的事物,它的内里埋藏着怎样的过去却并不为人所知。
“不会是幻觉的。我在昏迷之前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我没有上过山,但是从山脚下望去的景色却是烂熟于心,一定不会错的!”
陆秦延的眉头打了两个结,他缓缓道:“明天我们把柜画的样貌看全之后,去附近找找你说的那口枯井。”
已知的信息越来越多,陷入的未知也越来越深。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一件件来解决了。
临近中午,两名去市区冲洗相片的队员返回,大家齐聚房间,一张张铺开在村中各家拍来的柜画照片,新冲洗的照片很容易粘在一起,队员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捻开,放正。
照片看得越多,大家越是惊奇孙画匠的多才多艺,队员中不是发出低低的感叹之声。陆秦延看得最是认真,我知道他是在对比这些柜画的创作风格是否与昨晚看见的那些画作相同。
等最后一张照片放好之后,陆秦延轻轻的晃了晃头,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些和昨晚看见的我从密室里带出来的画绝非一人所作。
最后的环节只能是大家协同作业了,把桌椅床铺全都搬走,屋子中间留出大大的空地以便来摆开这些相片,我们几人需要像是玩拼图一样把它们拼好,而这还是我们假设它们确有相同的部分。
并且它们不像真正的拼图有样板有形状可对比,我们只能从几百张规格一样的照片中找相同的景色了。
几人围着满地的照片绕圈圈,饶了一圈又一圈,一个个愁眉苦脸。
突然队伍中发出一声尖叫:“啊,找到了!”
一个年纪较轻的队员喊了一句,迅速向前迈出一步,弯腰拾起两张照片:“看,是它们。
除了陆秦延,其余人都围了上去,我接过照片做拼接,发现双手竟然在不自觉的发抖,稳了稳心神,把两张照片收尾相连,是一幅画面没错了!
能清楚的看出这是一条纵观南北的铁路,铁路两边草色青青,一处涵洞从路基下穿过,这幅是春景,因为铁路另一侧的松树球花隐约可见。
初战告捷,一伙人顿时来了兴致,我也在心底暗暗高兴。这些柜画真的是可以组合在一起的,柜画的所画内容果真经人精心设计过的,有所遮掩,这也验证了我最初搜寻它们的想法。
这样的证实,对于我来说,它们能稍稍减轻我对孙画匠的罪恶感。
陆秦延总是能第一时间看懂我的心思,在身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他给与我以安慰的微笑。
大家再接再厉,找出的能拼在一起的照片越来越多,绕圈的范围越缩越小,几个大老爷们就像是在玩小姑娘儿们喜欢的丢手绢游戏,只是少了一个你追我赶的环节。
最后一组能够拼接在一起的照片拼完之后,地上还零星散落着几张完全拼凑不上的照片。
剩余的这些,或许是它们其余的部分我们还没有找到,也有可能干脆就是当时故意画上去掩人耳目的。
先不管剩余那些“残部”我们把能整合在一起的照片全部依次排序,做上编号。
其中大部分的景色不好分辨那是哪里,更多的也只是拼成完整的山水画而已,景色太过熟悉都是一些名山名水,黄山的优美、华山的险峻、漓江的秀丽……
这些景色天下皆知,也是传统绘画的常客,对于我们要找的线索毫无用处。
反倒是其中几幅小图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因为它们的闻名的风景,而是因为它们对于我来说太过熟悉。
我低声嘀咕着:“怎么是它们呢?”
陆秦延:“有何不妥吗?”
“不够重视,太过于草率。”众人疑惑的看着我,我忙给他们解释,“哦,是这样的,这几幅画的景色大家看不出是哪里,很正常,因为它们不是名胜古迹。它们就是我们村庄里和附近的一些景色罢了。”
“景色对于我们本地人来说倒是很亲切,可是作为赠送给别人的贺礼上的画作,画这么稀松平常的景色不是太轻视了吗?以孙画匠的性格,怎么会做如此落人轻率,落人口舌之事?”
队员们不太清数送柜子的事情,问道:“或许这是定制衣柜之人要求的呢?”
我给他们介绍了柜子的来历和意义,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好解释,因为再熟识的人也不会明知是对方送礼时还要要求礼物的款式。
“越是看起来稀松平常之事,有时候里边就会有大蹊跷。”陆秦延给了大家方向,“既然许尔知道这些景物都是画的哪里,那我们就从这些熟悉的景物开始摸查,有没有古怪,咱们实地考察一下就知道了。”
陆秦延转身对我说:“这些柜画的即是孙画匠所作,那年头儿可比昨晚那些画长了很多,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些景物还都在不在,不好说,先让他们出去盘问一下,咱们摸清了底细再去也不迟。我们带两个人先去找那口枯井。”
他的想法总是最稳妥的。
我一口答应:“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