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警察的调查走访结束了。
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和案发现场的痕检,几乎排除了是熟人作案的可能。
这就更奇怪了,既然不是熟人,以他的性格和处事又不像能有什么仇家的可能,谁会追赶他到那里还见此不救呢?
警察决定最后去他家里调查一下。
李二蔫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他和老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年事已高没有劳动能力,家里人口少分得的耕地就少,李二蔫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所以日子过得家徒四壁。
对于他不幸去世的消息,还没有人去告诉他的母亲,没人能忍心对着这样孤苦的老人说出那样残忍的消息。
爷爷带着警察去到他家,我也跟着去,进屋只说是村里有人家里遭了贼,警察来摸排走访。
进到李二蔫家屋里,我们把手里提的一袋米和一桶油放在桌子上。
爷爷对着李母说:“老嫂子,过年了,我过来看望一下你。”
“老书记啊,太感谢你了,总是照顾我们家,从前到现在,要不是村里记得我们,我和二蔫早都饿死了。”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抬起黑黢黢的袖口擦了擦。
“可别这么说啊,这是大家伙应该做的,”爷爷出言安抚着李母,顺带说到,“老嫂子,这是市里来的警察,咱们村里有人家遭了贼,他们来走访调查的。”
李母听到警察的字眼,一愣:“哦,哦……是警察啊,那您随便调查吧,我们家没有那样的人。”
警察在不大的屋子里仔细的查看着,说是仔细查看,可这家里确实已经穷到没有什么摆设,两间屋子一眼就可以看完,屋地上连一个超过一米的柜子都没有。
见着警察在屋里转悠着迟迟不走,李母跟爷爷开始念叨:“老书记,我家不可能有人是小偷的,我这一个老婆子没有行动能力,唯一的儿子二蔫前天就已经出门跟人去打工了。”
“出门打工?”警察回身问李母。
“是啊,一个朋友来找他,说是带着他去城里做什么工作,可以挣大钱,这不,过完除夕,大年初一他就出门了。”
“什么朋友,您认识吗?”
“不知道叫什么,是一个男人,来过家里两回,要是见到他的脸面啊我还能认出来。”
听着李母的话,大家微微皱眉,心里都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跟那个男人有关了,可他会是谁呢?
看着大家突然沉默不语,李母以为大家在怀疑他儿子,对着爷爷着急的说:“老书记,二蔫不可能是贼的,他真的初一就出门了,还有他那个朋友也不可能是贼的,他来过两回还给我扔下不少钱呢,看着是个有身份的主儿,不可能偷咱村里人的东西的。”
“给您钱?”爷爷问道。
“是啊。”
觉察到异常,爷爷和警察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他为什么给你留钱?二蔫有没有说过他是做什么的?”
李母搓着手回忆道:“他就说是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要给二蔫介绍点活儿做,为了表示心诚,所以就先给家里留点钱说是就当是定金了,至于做什么吗,我不太知道,只听说好像是那人看中了咱村里的一块地,是让二蔫帮他问问承包土地的事吧。”
村里的耕地早已经按人口分完了,不是赶上水灾的年头各家的收成还是很好的,有谁会把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承包出去呢,况且即使有人想大面积承包,也会来找村委会的人,怎么会让李二蔫这样的人给介绍呢?
当着李母的面很多话不好说,一行人决定回去之后再议。
正要转身出门的时候,一位年轻心细的警察发现了李母饭桌上的碗筷,筷子没什么特别的,那碗却是有些不同。
警察当即开口:“请问这碗是哪里来的?”
大家这才把视线集中到了饭桌上,看见那碗,所有人眼睛一亮,爷爷眉峰一聚。
李母看着大家问着桌上的花碗,不明所以道:“这是我儿子年前拿回来的啊,说是过年了给家里换换新。”
虽然还不确定,但是大家心里已经有了思考的方向。
我主动上前打圆场:“李奶奶,您能不能把这碗借给我瞅瞅,我大学学的专业跟这个有关,说不定能给您鉴别鉴别这碗的价值呢!”
李母很大方:“一个吃饭的碗能有啥价值,你想看就拿去吧。”
说着把碗里的馍馍拿出来,把空碗擦了擦塞到我手里。
我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这碗,您就只有这一只吗?”
“只有这一个。”李母肯定的回答。
案情突然有了新线索,从李家出来,所有人的脚步都不自觉的加快了。
大家都意识到这只碗的与众不同,在案发现场也发现了类似的瓷碗,这是不是说明着什么。
到达村上办公室之后,现场的警察当即打电话汇报最新的发现,接电话的领导也意识到这事的不同寻常,当即决定事急从权,找人先鉴定文物的真假,负责办案的领导不是别人,从关系上来说我应该叫一声舅舅。
这位舅舅的爷爷是我外公的叔父同时也是把我外公养到大的人,我外公的父亲去世的早,所以他小叔叔成家后,就由他小叔叔抚养他长大。外公的叔叔是当年县里的派出所所长,人称“孙公安”,脾气和性格都特别的硬,十里八乡的小混混都特别怕他,包括年轻时候总爱到处惹事的外公。
我这位舅舅长大以后考了警察学院,子承父业做起了警察,不过人家更有出息,毕业以后直接去了市里的刑侦口。
他听说我们一家人在老家,熟知我父亲和我的专业,当即决定让我们先给看一看,他再决定要不要把市文物局的专家叫过来。
其实我和我爸都不算专业人士,一个地质勘探一个中国历史,虽然说对文物略知一二吧,但具体的年代和价值不好给做专业的判断。
好巧不巧,这里还真有一个人懂这些,就是跑来过年赶上这些糟心事的陆秦延。
在场的人围着陆秦延,屏住呼吸看着他带着白手套拿着瓷碗在灯下反复的细细的看。
不多时,陆秦延小心地放下瓷碗,摘下手套,捏了捏眉心,说道:“这是一只金代产的瓷碗,属磁州窑系。”
年轻警察大惊:“真的是文物!”看着在场人用一种他在大惊小怪的眼神看他之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笑着说:“第一次接触文物。”
随即疑惑道:“可是,这里怎么会出现文物?”
陆秦延把视线看向我,随后其他人也把视线看向我,好吧,该我出场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咱们这虽然地方小,但地处两省三市交界,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在这里生活,本属獩貊之地,少数民族政权,一直发展到金代到达鼎盛时期,后来蒙古族灭了金帝国,这里日渐衰落,再后来满族势力崛起,清入关以前这里都是王城所辖范围。”
听我说完大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想通了多少。
我爸这时候提出了最强有力的疑问:“如果文物在这里出土,那么在这附近就一定有古代城市遗址又或者是墓葬,可这些都没有啊,怎么证明文物是在这里出土的呢?”
“是啊……”我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爸,咱这附近真的没有什么古代遗迹吗?”
“虽然我还没有实地考察过,但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以我对于地质地貌的了解,这里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啊。”我爸回答的很干脆。
警察舅舅赶到,听完我们的分析,他也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我们想错了,这东西真是外头来的。”
案件还要继续调查,在李家出现过的男人是一定要抓到的,他现在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不管怎样,李母那里是不能再瞒下去了,公安局那里等着家属认尸然后就要火化了,李母听到消息哭天抢地,悲痛欲绝。
李二蔫的骨灰被安放在村口西侧的小庙里,小庙是由村民们出资筹建的,建在村西侧的一片树林里,当地稍大一点的村子村民都会建庙,有的是村里有钱人家为了积功德建的,有的就像我们村这种,为了庇护一方百姓而筹建的。
村里有什么大事,都要去小庙拜上一拜,如果有“白事”也会来这里烧个香,爷爷说这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离开的人都要来这里报个到,特别是在外边去世的人,要不然,死去之人的魂魄会成为游魂野鬼的。
这算不算搞封建迷信我不知道,给我的感觉这就是老百姓口中的落叶归根吧。
参加完了葬礼,我们也要启程回去了,爷爷拉着我的手送了好远,奶奶跟在后边不停的抹泪,我只好劝导老人家,等一放暑假我就回来,到时我毕业了,会有很多时间陪他们。
爷爷带着一家老小送别我们,要家里的小辈们很郑重的向陆秦延鞠躬致谢,陆秦延直呼受不起,连连回礼,直到我们的车走出好远,爷爷他们才转身回去。
回到城里,稍微休息了一下,陆秦延就要开车回去了,我提出了要和陆秦延一起回北京,我妈也没有多留我们,只是叮嘱我们路上开车一定要小心。
因为在老家经历的事情,好像这个年一下子变得乐呵不起来了,我妈也说还是让我提早回学校的好,路上还能照顾照顾陆秦延。
收拾好要带的行李,我爸和我妈又给我们装了各种各样的土特产,一部分给我俩自己吃,更多的是带给陆秦延的家里人。
在千叮咛万嘱咐中,我俩开车向北京出发,一路上我和陆秦延轮班开车,每到一处高速公路服务区就停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路上耗时将近二十个小时。
我们把车开进了北京城,陆秦延没让我回学校住,说学校宿舍冷冷清清的不合适,直接把我送到了他在海淀区的房子里,高档小区精装修拎包入住,我也懒得回宿舍收拾,所以没有拒绝。
把我送到住处,陆秦延接了个电话就开车回陆家老宅了。
我就知道,家里陆老爷子一定等着要打折他的腿呢!
希望我爸妈准备的礼物能让老人家稍微消减一些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