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鹤箐离齐晟远了几步,辰昱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畅快了几分,看着仿似受到惊吓的陈大人,声音也平和了许多:“他二人只是友人罢了,可能举止亲昵了些许,让大人误会了,还是要劳烦你再准备一间屋子了”。
陈大人接连拱手:“殿下客气了,是微臣眼拙,这就让下人们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鹤箐,你今日累了,便先住我的那间屋子吧”,辰昱双手握着折扇,走到了鹤箐的面前,软着声音:“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待你休整好了,我们再行出发”。
于京都拜访过辰昱的各级官员都说,他们的这个禹王不愧是天潢贵胄,这天底下能让他正眼相待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了吧。
可现如今他正对着这样一个神情疲惫,甚至连大家闺秀的气派都丝毫没有的姑娘这般说话,着实让陈大人一惊,心中暗暗揣测,莫不是这姑娘是辰昱的心上之人,所以方才才会那般急迫。
其实辰昱自己也拿捏不准,为何听见齐晟与鹤箐是夫妻,竟然心中会有些许气恼。
“好,那我便先去休息了”,鹤箐说完后便径直离开,平日里在苍浊山上时,都是这般彼此相待,因此三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这一举动,又让陈大人与府里的下人们一愣,如此无礼,竟还并无觉察,定然其中有事,不过一国皇子的私事,他们是不敢纷纷议论的,只能在心里暗戳戳的琢磨好久了。
“老爷,屋子收拾好了”,婢女恭恭敬敬的前来禀报。
陈大人满面堆笑:“殿下,都收拾好了,您赶忙休息吧”。
月色逐渐低沉,最终被一缕浮云遮掩,落下的光也暗淡了许多。
农家的啼鸣的公鸡于破晓的一刹那,便放开了嗓子,顿时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不绝于耳,幸好陈府周遭基本都是小摊小贩,因此也并非过于吵闹。
可一向睡觉很轻的鹤箐依旧被吵醒了,她懵懂的呆坐在床上,痴愣了许久,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并非是洛洛将自己唤醒,消弭一夜的悲伤又涌上了心头。
昨夜告诉齐晟自己已经想通了,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别因为自己的缘由太过担心,可一族之仇,又怎是轻易可以放下的。
抹了抹干涩的眼睛,鹤箐揉捏着酸痛的肩膀,从床上缓慢的挪了下来,昨夜陈府下人端进来的饭菜还一口未动,现如今清醒了许多后,肚中也越发饥饿。
她将床榻旁散乱丢着的衣服一件件的穿上后,便推开了房门,想要看看有没有府里的人,寻些洗漱的热水。
晨起之时的阳光还算温和,可虽说并不刺眼,却还是耀的让昨日哭了许久的鹤箐睁不开眼睛,她抬起胳膊挡了挡阳光,眼睛眯着小缝搜罗着是否还有别的人。
这时鹤箐不远处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她将一只眼睛露到袖外,转过头瞧了瞧,正巧看见辰昱又握着他的宝贝扇子张开了双臂,打着哈欠从门里跨了出来。
许是察觉到旁边有人,辰昱哈欠打到一半,嘴还未合住,便转过头来看个究竟,发现是鹤箐后,急忙理了理袍子,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昨晚休息的可还好”,辰昱踱着步,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
鹤箐的嗓子有一点哑,微痛的感觉让她不适:“还行”。
辰昱走近了几分,瞟了眼屋内,发现桌上还放着昨晚的饭菜:“你昨晚是没胃口吗,那今早便多吃一点,垫垫肚子,此处若是走近路回京都,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大半日,路过的都是荒山野岭,连个茶摊都是没有的”。
“嗯好,昨日那些与蒙面人厮杀的侍卫呢”,鹤箐猛然想了起来,虽说与他们并不相熟,可也是护了自己的,终究有一份恩情在的。
辰昱一手甩开折扇,又放在胸前扇着小风:“他们是驻军,自然就回了军营了”。
听了辰昱的回答,鹤箐心中暗自想着,这皇帝果真宠爱辰昱,将驻军将士都给了他做护身的侍卫。
“侍女来了,你先洗漱吧,过会儿我来找你”,辰昱望着一侧,合住了扇页说道。
三人赶着速度,半个时辰后便在陈大人的热情相送下出了府,齐晟临走前还专门带上了许多吃食,以免路上饥饿难耐,委屈了自己。
昨日是齐晟驾的车,今日辰昱便主动拉住了缰绳,漫不经心的赶着马车。
“鹤箐,你若是觉得无聊,便掀开马车小窗上的帘子,看看景色,也能透透气”,齐晟嘴里还嚼着从陈府拿出来的糕点,扯着嗓门对马车里一言不发的鹤箐说着。
回过头来他又捣了捣身旁的辰昱,含糊不清的问着:“方才那陈大人说给咱们派一个驾车的小厮,你怎的不要啊”。
辰昱斜睨齐晟一眼,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多上一个陌生人,你觉得一路上舒坦啊”。
齐晟认同的点了点头,又抓起了旁边的糯米糕,吃的极其愉悦。
“你现如今的模样,倒真是像我虐待了你一般”,辰昱嫌弃的抖落下齐晟落在自己袖子上的糕点渣,皱着眉语气不快。
鹤箐听着二人的言谈,心里也放松了几分,她将抖动的帘子掀了起来,透过不大的小窗,望着外面的风景。
溪水潺潺,远处还能听见几声犬吠,乡野的舒适是通明的城镇中无法比拟的。
鹤箐昨日夜里趁着一人独处之时,将那张景宛留下的信纸撕碎咽了下去,因为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这种方法较为稳妥,其余的终归会让人察觉出一些异常。
待到今日到了京都,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不过他二人,一个是宫中皇子,另一个是肱股之臣的独子,应是自己不会真的流离失所吧。
鹤箐转着眸子,眼神飘然,这将来的路啊,许是危险重重,可是一想到苍浊一族灵鹤的性命,心中那点想要退缩的想法便荡然无存了,这般坚强,数日前的自己许是永远不会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