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看了看躺倒在地的“卤蛋道人”燕赤马,又看了看一旁噤若寒蝉的老管家刘福,再想了下关在一楼的一众良医和一众家丁。
刘卿长长叹一口气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虽然只是清水,夫君如今的身子骨,还是少饮为上。”
侧坐身旁的江墨兰在酒杯放下的一刻就将之倒满,规劝的声音温润如玉丝毫不见之前在雪地之中出拳的凶悍。
刘卿长又看了看“自己”的娇妻,眨了眨眼睛还是将快要出口的叹气憋了回去。
其中滋味一言难尽。
瞥过小圆桌上略显油腻的丰盛菜肴,最终在江墨兰劝诫的眼神下只能抿了抿嘴唇,继而开口询问:
“之前言听这位道长说什么天师道什么的,我...我妻你可曾听说过?”
感觉到言语中的迟疑,江墨兰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淡:
“不曾,天下大小道宗数以千计,至少在虔虞国地界上没有听过这一号道宗。”
“那这道长,几时能够醒来?”
“呃~”似乎是应着刘卿长的询问,一声呻吟过后“卤蛋道人”睁开了双眼。
整个身躯顺着菜肴飘散的香气,颤颤巍巍爬上桌前。完全不顾及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卸下腰间酒葫芦,甩开后槽牙就开始狼吞虎咽。
一边吃一边威胁江墨兰:“小道虽不知仙长如今是哪般境界,但劝仙长一句人间自有人间法度,纵使法力通天,自然会有通天的规矩约束仙长。
现下还未闹出人命,不如早早回归仙府修身养性。”
刘卿长被燕赤马乐观的态度逗乐,打趣道:
“你倒是胆子大的很,明明被我家娘子一拳就打倒在地,还敢用这般语气和她说话?”
“唔~师父说我这辈子最少能证道纯阳,再往上才要看看运气,如果他老人家没骗我的话在此之前死不了。”
半只烧鸡用葫芦中的药酒送进肚中,脸上总算是恢复了些许血气。
燕赤马小心翼翼的理了理身上破旧道袍正襟危坐:
“况且就算是死在妖邪手上又如何?
天上的神仙佛陀为此陨落的不胜枚举,出家人能追随先贤的道路而行,能做个饱死鬼就让我很满足了。”
“嗙!”
玉手拍在桌面上,却被一旁刘卿长按住,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双目紧闭的燕赤马犹不解气,江墨兰自鼻腔里头哼出一道旋风直将对桌的燕赤马掀飞两尺趴倒在地上。
“嘿嘿...”燕赤马麻利的从地上爬起,又向江墨兰深行一礼:
“我掀仙长一跟头,仙长掀我一跟头,因果两清!”
古理:非聪明之辈无以修真道。
“卤蛋道人”虽然历年来过着窘迫的生活,但穷并不因为笨。
事情发展到现在,哪还不知道自己眼前这强到没边的妖仙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暂时都不会让自己有性命之虞。
果然,原为水中精灵的江墨兰按性子哪管的这些人间道道。
抬手就要让眼前这个贼秃见识一下自己是如何论因果,够开山倒海的手却被自家情郎枯瘦的胳膊轻松压制,只能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再一次的哼气声吓了燕赤马正以为又要再来一次。
等了半刻却发现风平浪静,又等了一会才舔着脸坐回圆桌,再要进餐就没有之前那么狼狈不堪的表现了:
“小道我已知仙长不是那祸乱世间的妖魔邪秽,只是刘公子现下这般神销骨朽的窘境?”
“咳!咳咳!...”
正在拿着酒杯抿水的刘卿长好玄没有噎着,在江墨兰的帮扶下顺过气来看着眼前的聊天“大”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全都是因为“自己”日日贪欢做新郎?虽然决定接下这口黑锅,但要直接讲出来...哪怕是新时代的油腻青年,也确实为难人了一些。
犹疑中却听到江墨兰开口道:
“这全是姑奶...咳,本宫的疏忽,与夫君双修法门炼岔了气。
怎么的,看你脸色是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对吧?你要敢说半个不字...
咱两的因果了了,别忘了你还欠着玉儿和润儿的因果呢!”
燕赤马眼睛向着出声威胁的江墨兰方向微微动了一下,没敢多看,对之前被自己擒住的江玉儿泼辣秉性的来源有了深刻认知。
摇了摇头将手中葫芦中药酒倒了小半杯,递给刘卿长。
“道长,我这情况你也看见了,水都要少喝,这酒...”
“且饮,且饮...”
燕赤马将酒杯向前不断推举的过程中冷不丁撞见江墨兰愈发阴沉的脸色,干笑着解释道:
“小道我自师父那学的就是一手以元请神术,最是耗损自身元气。
除却大成之前不得近女色之外如没这师父教的药酒,寻常人一万个里头得练死九千九百个。
拿来补全刘公子如今的亏空,也是十分的对症下药。”
刘卿长看了一眼娇妻,得到一个首肯的点头后将半杯药酒一饮而尽。
略显苦涩的药酒刚一入喉就好似化作一团热气,未到肚中便顺着胸腔发散到四肢来回游弋,一时间难以言表的舒服。
“呼!好药,好酒,这可真是值当不少银子了,道长破费了。”
“唉!”燕赤马再次将刘卿长面前的酒杯斟满,刚要按之前的姿势对着葫芦嘴直接张口饮用又感觉到如针般的目光来回扫视自己。
向着目光的方向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一个酒杯才开始自饮自斟:
“小道三日前就已将定金刘福管家的定金收了,现全泡在这一葫芦的酒里。
当初说的是定将刘公子救...请出书楼,现在想来其实是刘公子请小道喝酒呢...哈哈哈。”
“不对不对,不瞒道长,我妻为了我这身子骨已经请来了近百神医,耗时月余不及道长半杯药酒,不论其他只当成是请来的大夫也是不亏...”
酒劲慢慢散开,言谈也不那么拘谨下两人又互敬一杯。
“道长再饮一杯,刘某有一件难言之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当讲。”
“呃...”
“哈哈哈,开个玩笑,刘公子尽管说来,燕某自当量力而行。”
“啧...不瞒道长,刘某心慕道法神通已久,能否就此跟随道长学习一二?如有要求尽管提来。”
“这...非是燕某私心,只是法不轻传,家师没有首肯万万不敢外传。”
“那不知想要成为道长一般的神仙中人有什么门路没有?”
“燕某只识得自家师父一人。”
“那这药酒的配方?”
...
人一沾酒慢慢的就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时间在推杯换盏之间飞快流逝。
待到天色蒙蒙亮时进屋收拾杯盘的侍女撞见两个醉鬼正把臂互敬:
“再喝,刘兄。”
“胡说明明到你了,算了!燕弟,干了这杯酒,咱俩就是亲父子一般的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