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1711年—1799年)作为清朝定鼎中原后的第四代皇帝,顺顺当当地继承了祖父、父亲为他奠定的稳固基业,他在位六十年,可以说是国力强盛,四海升平,经济富庶,文化发达。他以强大的武功平定西北,保护西藏,加强了国家的统一,确立了中华的版图。即使到了乾隆晚期,各种社会矛盾已经相当激化,清政府还能全面控制内外的形势,维持强大的外貌,屹立于亚洲的东部。
但是,在这盛世的背后,也孕育着清朝的衰亡,特别是来自西洋各国的威胁,越来越严重了。然而,乾隆未能找到与西洋各国打交道的有效对策,在决定关系未来中国命运的战略决策上,暮年的乾隆越来越趋向僵化和保守,特别反映在英国特使马戛尔尼访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的一个夏日,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由政治、军事官员以及医生、技师、测绘员、艺术家组成的英国使团,分乘两艘军舰,横渡大洋,开始了前往东方古国——中国的漫长航行。这一年,乾隆八十三岁。
使团打着为乾隆皇帝补祝八旬万寿的旗号,随船带来了六百箱经过精心选择的各种贵重礼物。而他们肩负的实际使命是希望能扩大对中国的贸易。
大约在马戛尔尼使团启程两个月后,乾隆从广东方面获悉了这一情况。
他非常兴奋,马上下令一定要悉心妥善接待好这个“初次观光上国”的英国使团。为了把接待英国贡使的场面搞得盛大热烈,乾隆决定让马戛尔尼一行参加自己在承德避暑山庄举行的八十三岁万寿庆典。
马戛尔尼在天津的大沽口登陆后,受到钦差大臣征瑞的隆重欢迎。然而,英使马戛尔尼还没到北京就在觐见皇帝的礼仪上发生了争执。
原来,中国周边的藩属国的使臣在觐见大皇帝时,必须按照中国规矩,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乾隆十八年(1753年)葡萄牙的使臣巴哲格来华朝觐,就是按这个规矩行的礼。
乾隆给征瑞发了一道密旨,让他培训马戛尔尼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乾隆这样做,是怕马戛尔尼在朝觐时失仪出丑,所以让他做好充分的演习。
征瑞把这一要求提出来。马戛尔尼毫无思想准备,当下啼笑皆非,说:
“征大人,我这次出使,不是我个人的行动,而是代表我们整个大英帝国的。任何一国的臣民对他们君主所行的礼节,绝不能要求外国代表也照样做,前者表示屈服和顺从,后者表示尊敬和友谊,这二者是有区别的。”
马戛尔尼也不想因为礼仪问题而搞得太僵,以致还没见到乾隆皇帝,外交使命便夭折了。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假如中国方面坚持要他向皇帝下跪叩头,他同意下跪来表示对皇帝的尊敬,但这样做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有一个跟他同一等级的中国官员,穿戴正式的礼服向英王陛下的御像行同样的磕头礼。
马戛尔尼提出的要求,无非是要中国把英国当做平等的国家对待。可对于征瑞来说,这一要求实在太强硬了,太狂妄了。他怕惹乾隆生气,没有汇报就断然拒绝了这种做法。
马戛尔尼一行到了承德,直到大学士和珅亲自出面,在避暑山庄与英使最后落实觐见礼节时,才发现英方竟然不同意三跪九叩。乾隆很快了解到了实情,他指示征瑞再压一下,如果不行,可以询问英国方面有什么主张。
征瑞又一次来访英使。马戛尔尼作出让步,提出他可以按照谒见英王陛下的礼节——“一足跪地,一手轻轻握着国王的手而以嘴吻之”来觐见中国皇帝。征瑞听了,很满意,告辞而去。
不久,征瑞带着皇帝的使命又来拜访,对马戛尔尼说:“皇上作了最后决定,觐见时特使可以行英国之礼。”说到这里,征大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照中国风俗来说,拉着皇帝陛下的手来亲个嘴,总不是个道理。请务必免去此礼,不如改为双足跪下为好。”马戛尔尼表示难以从命。
征瑞只得说:“算了!双足,单足下跪且不去管他,只是拉手亲嘴的举动免去才是。”马戛尔尼回答:“悉听尊便。”
马戛尔尼就按照英国礼节觐见了乾隆。乾隆本想借英吉利使臣的觐见这一不可多得的机会来向臣民和藩属各国显示天朝上国的威严,现在希望全部落空,十分扫兴。
万寿节庆祝活动刚刚结束,英国使团就被打发回了北京。乾隆认为他们来华祝寿、进贡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哪知道马戛尔尼以为他的真正使命还没开始呢!
马戛尔尼回到北京,根据本国政府的训令,对当时的第一大臣和珅说:
“此次前来,我国国王热切希望在贵国设立使馆,还想请贵国增加通商口岸。请你们让我们在北京建立银行,还要……”
“还要干什么?”
“请你们在广州划出一块土地,让我们的商人居住。对我们的人员出入和税收,也请多多照顾。”
“你们不是来给我们的皇帝祝寿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事呀?”和珅很不高兴地说。
和珅把英国特使的所有要求报告给了乾隆皇帝。乾隆则把这所有一切要求,合理的与不合理的,平等友好的和侵犯中国主权的,一概断然拒绝。
这样,马戛尔尼一行一无所获,只好乘坐军舰从广州黄埔起航,非常失望地离开了中国。四十八年以后,当乾隆皇帝的爱孙道光皇帝在位时,英国的军舰又驶向了广州,但这次他们不是朝拜中华帝国君主的和平使者,而是要用大炮轰开紧紧关闭的中国大门。
如果在英国把中国当成一个强大的、独立的主权国家给以足够的尊重,期望通过和平的外交途径打开中国大门的时候,乾隆皇帝能够开明一点;如果乾隆皇帝不是那样在乎觐见的礼仪,而是对英国平等相待……那以后的中国历史又当如何书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