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留步。”
柳无涯跟着退朝的人群缓步走下朝堂的台阶，常公公的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可这明明应该听到了的人却毫无反应的继续前行。
常公公赶紧召唤旁边腿脚好的上前去拦，还边叫着‘王爷留步’。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监，柳无涯愣了愣，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个王爷。
其实他一直都听到了身后常公公的呼喊声，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叫的是他。
“王爷怎的走如此快，可累死咱家了。”
“我只是一时间没有适应，王爷这个身份。”柳无涯转身，眼神掠过这个矮了自己不少的太监，看到了朝堂门口那个一身明黄的男人。
常公公自是知道柳无涯的目光看到的是谁，他微微笑了笑，没有介意他这近乎是失礼的借口，说出了目的。
“王爷，皇上召见。”
“不是才见过？”柳无涯反问，本以为皇上会在朝堂上说到他的身份让他处于众人之前供人欣赏扒皮，可既然那个时候没有，那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同样大张旗鼓的让常公公来拦。
“王爷说笑了，皇上召见不容拒绝。”
常公公微笑着伸出手，微微弯了腰，指向御书房的方向。
柳无涯仔细的看了看这个老太监，薄唇微启想说什么，却又把话憋了回去。
常公公稍微先他一步带着他走到了御书房，停在门口。
“皇上，王爷来了。”
没等里面的人回答，柳无涯便迈了大步，伸手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常公公好像是在身后哎呦了一声，不过柳无涯并没有停顿，回手关严了门。
“无礼!”皇上端坐在书案后，微微抬了抬眼皮。
许是刚才一直看着常公公那个神态佝偻的小老头，现在看着皇上，不期然的，发现这人也已经有了些苍老之态。
眼角有着细纹，头上的发也不如常人漆黑。
“臣柳无涯，见过皇上。”柳无涯低头，恭恭敬敬却满是疏离的行礼。
皇上把手里一直把玩的毛笔放了下，与桌案发出一声轻响。
“你何必如此。”
“我如何？”
皇上本想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又重新做回了位置上。
“若你想恢复身份，朕可以下旨昭告天下……”
“不想。”柳无涯出声打断，眼神淡漠。
放在膝上的手缩了缩，皇上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柳无涯面前。
“那你是为何而来。”
他问的不是来这里，也不是今日上朝，问的，是他为何回来，想要完成什么事情，还是有什么愿望。
柳无涯知道，却没有回答。
“我对做你的儿子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想看看我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爱过的人罢了。”
皇上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听着他目无尊上全无规矩的话，突然就想起了上一个这般与他说话的人。
那个姑娘也是这般不动声色的，装作不知的我行我素，话说回来，他们应该是相识的。
怪不得，怪不得柳无涯会当众劫走那姑娘拒绝梁湛的求亲。
皇上轻轻闭了眼睛，又重新睁开，缓缓开口。
“爱过的人？”现在不爱了吗？
柳无涯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家娘亲对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其实他没法参与也不懂，她爱他的时候，也从未与自己提起，后来整日里念着恨，却也是他理解不了的。
只是，有人让他的娘亲痛苦，他便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伤害过她伤害过他们的人，他说过，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娘亲恨这个人，恨这个把他们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他便会替她讨个公道，报仇雪恨。
“只是看看？不想要些什么吗？”皇上微微弯了唇，看起来就像是常人家问儿子要什么玩具的父亲一般。
柳无涯笑了声，然后状似仔细的想了想。
“想要什么？嗯……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为了完成我娘的遗愿罢了。”
遗愿两个字被刻意的咬紧，看着面前人明显变了的脸色，柳无涯笑。
“皇上应该，猜得到吧。”
“无涯，你……”
“皇上召我究竟为何，不必兜圈子。”
柳无涯有些不耐烦，看够了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扮演着慈父好丈夫的角色，在想想自己曾经颠沛流离的那些年，在想想云家灭门惨案还有自家娘亲齐膝断掉的双腿。
鲜血，白骨，哪一件是可以随随便便忘记的。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反射出柳无涯面上银色面具的光辉，他的这双眼睛，真的很像他娘，只是，不同于记忆中的水波流转媚眼如丝，这双眼睛里，装了太多，看了太多，也太过冷漠。
皇上咬了咬牙，一肚子的话却不知怎么说。
他从不说他想要什么，也没说过自己的来意，或许是不屑，不想与他这个父亲多说话。
“前天晚上，朕带人去你那里，只是想看看你而已，看看你的生活环境，周围的人，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并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
前天晚上，一直监视着柳无涯院子的暗卫来报，说看到了疑似已故柳妃的人，他这才一时激动，带着人就进去暗自查探，却没想，惊动了柳无涯，双方动了手。
在柳无涯面前，皇上多数时候都是手足无措的，他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怎么样补偿他这么多年来受的苦。
可是，到底是多年来从未相见，即使有血缘关系，也已经被他娘亲的事情声声横在了中间。
更何况，柳妃是死于火场，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虽然身形容貌极为相似，却到底不是他记忆中柳妃的模样，换句话说，不是他不相信那具尸体，而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人，真的死了。
那个言笑晏晏巧笑盼兮的女子，真的不在了。
被柳无涯发现的时候他明显很生气，生气到直接便动了手。
没有给他一句解释的机会。
他又不能说是自己的人发现了柳妃的踪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您的关心未免太晚了吧……”
柳无涯哼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不过是担心你这江山，这鲜血淋漓换来的江山。”
“柳无涯，你别以为朕真的不会罚你。”柳无涯在自己面前太过放肆，他执着的一直是多年前他对不住的女子，对这个儿子，本就愧疚多于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