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生杀予夺不都是您一句话。”
当年，明明他知道自家娘亲是被人陷害蒙冤，却还是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王位轻轻一句话就害的他娘凄苦一生。
若非她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双腿，在芍阳城的那十五年，她又何曾说过一句恨一句怨。
皇上无奈的叹气，他又能如何，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若他执意替柳妃平反继续留她在宫中，她根本生不下这个孩子活不了这么久。
宫中明争暗斗防不胜防，她又是个单纯如白纸的姑娘，他能怎么样？
“朕，当年也是别无选择。”皇上无声的叹气，他的苦，又能跟谁说。
柳无涯冷笑，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坐拥江山又有何用？
知道柳无涯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他无能他没能护好她，皇上摇了摇头，牵起了嘴角。
“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早晚，也会明白他的这种苦，这种痛，这种无能为力。
只有坐稳江山才能护好想护的人，可想护的人却没等到你坐稳江山。
“别无选择？那您便护好这用我娘换来的江山吧！”柳无涯一字一顿，毫不留情的转身，踢开了御书房的门。
一身紫衣就那样走进阳光，朝着他想要的，一意孤行。
守在门口的常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走进来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皇上。
“皇上……”他犹豫了一下，叫了声。
皇上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朝着门外摆了摆手示意常公公去送送。
门再次被门外的人关上，阻隔了刺眼的阳光。
屋子瞬间回归寂静，皇上细微的喘着气然后突然爆发，把桌上的笔墨文书一扫在地。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了。
他已经可以掌控大梁的大权，却还是有他掌控不了的人。
这个，除了阿柳，他最惦记的人。
“皇上？你怎么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一人的声音。
软软糯糯，轻轻柔柔。
“谁。”
“回皇上，臣妾新熬了上好的燕窝，送来给皇上补补身子。”
郑贵人小心翼翼的回答，刚刚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可是，畏手畏脚的哪能有什么出息，她侧耳听着里头的声音，壮着胆子又说。
“臣妾能进来么？”
长久的寂静让她不知所措，刚想离开的时候，里头传来的闷闷的声音。
“进来。”
看着自己新染的丹寇，她轻轻拍了拍胸口，调整好笑意，推门走了进去。
常公公跟着柳无涯，一言不发的把人送到宫门口。
做下人的，主子的事情有的时候即使自己想说，却也是没法子掺和的，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当局者迷。
“您，在宫里多少年了？”他问的缓慢，话语间全是犹疑。
柳无涯开口。
常公公一愣，袖子里的手缩了缩。
“老奴可担不起，大概，得有五十年了。”柳无涯这声您叫的让人心慌，常公公低了低头回答。
五十年了，在这方方正正的皇宫里，见过太多生死权谋，也看过最真实的人情冷暖。
柳无涯收回目光，微微失神。
“您，可识得我娘？”
常公公是皇上的贴身太监，相信这件事情他定是知情。
他有些惊讶与他的这般坦白，斟酌着开口。
“这宫里的娘娘老奴自是都见过。”
“她……”柳无涯顿了顿，想问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微微低了低头，然后转身走出了皇宫大门。
常公公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猜得到柳无涯想问的是什么，他们在御书房里争吵的声音不算小，他在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可也正是因为他见过这两个人的相识相恋到现在，便更没法说导致如今这个场面的原因。
若实在要说，也只能是，造化弄人。
“公子。”
东凛看到柳无涯从宫门走出来，跳下了马迎了迎。
其他的大臣都经出宫了，就只剩他们家公子，东凛不由得很是担心。
柳无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
“谁的人。”
“是嘉琳贵妃的人，已经解决了。”
东凛放低了声音。
“走吧。”柳无涯翻身上马，朝着那个传说中的瑄王府扬起了马鞭。
嘉琳贵妃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手伸的未免有些太长。
不过，也就由她去吧，这场戏，还是得演下去不是。
他身边一直都有人监视着，有些人他也就见惯不怪，比如皇上的。
从他扬名烽火门开始，他身边就一直有人看着，他也懒得管，毕竟，他们在怎么看，也只能是看到他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罢了。
可那天，确实是一个意外。
自家娘亲越来越暴躁，脾气也说来就来极其不稳定，柳无涯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他眼看着柳妃因为西昭的饭食不合胃口就发了脾气打人，西昭也没说什么，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未免太过不舒服。
却又没法阻止。
那段时间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是没法跟自家娘亲说的原因，她本就生气，看到自己阻止便更是生气。再加上那天晚上原本是要去宫中见花想容取那簪子，她便更是生气，她只知道，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柳无涯昏迷北域半死不活，哪能还让柳无涯用那么温和的方式。
按她说，直接抢过来便罢了，哪有那么多破事。
柳无涯不肯，她便闹起来，情绪一失控便跑出了院子，虽然及时哄了回来，却还是被皇上的人看到了。
自己被缠住，寒虚予又因为占卜出异象忙着进宫，却没想与皇上错过，他只能手忙脚乱的让人把柳妃藏起来，又通知嘉琳贵妃不失约与花想容，与带人前来的皇上正面动手。
自从云家大火之后，柳郁的身子已经每况日下，经过那晚一折腾，又躲在暗处看到了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人，一时便气的卧了床。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是在是太多，一件接着一件，说不上是巧合还是天意，他井井有序兵来将挡的安排好了一切，心却乱了。
乱在自家娘亲昏倒在暗处，乱在皇上说‘早晚有一天’，也乱在花想容一声一声的。
是我错了吗！
真的是她错了吗，就像是十五年前的柳妃与皇上，真的是皇上错了吗？
感情这种事，当局者迷，旁人又无法插手。
他不懂，也无法懂。
甚至不知，自己是在局中，还是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