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是真的有些忙。”柳无涯放软乐语气，习惯性的去哄面前的女人。
为了保护柳郁，只能委屈她住在地下室，他们现在做的事情说根本就是大逆不道，根本容不得半点错误，更别说是让人发现柳郁这个根本原因。
进屋时西昭的样子着实狼狈，柳无涯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心中的烦躁堆在胸口无法抒发。
“忙啊……那事情有什么进展么，你这些日子不来，我可是担心的很。”柳郁扬着头，看着自己身材挺拔的儿子。
“担心的很，娘，您是担心事情进展，还是担心我。”
话音落地，屋子里又寂静了几分。
他本不想争论这些的，甭管初衷是什么，他已经走了这条逆天之路，也根本没有办法半路收手。
“娘，您最近身子怎么样，听西昭说您最近都没有按时喝药啊。”柳无涯提起力气笑了笑，像平时一样关心着自家娘亲的身体。
“西昭那丫头，无涯你说实话，这些日子你不来见我，是不是因为西昭。”
“自从那日你为西昭出头之后，你就没有再来见过我，是不是那丫头跟你说了什么，啊！死丫头。”
柳郁瞪起眼睛，手掌重重的拍在轮椅把手上。
“娘——你说什么呢。”柳无涯皱眉。
“我就说西昭这丫头鬼主意多，之不动就等着巴结上你奉上枝头变凤凰呢，你看看，现在都能蛊惑你疏远我了！”
“跟西昭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不想见你！”
柳无涯有些情绪激动，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娘亲，从芍阳的那场大火之后，她收到的打击很大，性子也阴晴不定的，那些柳无涯都可以理解，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极端越来越刁钻，即使是在柳无涯的面前，有时候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发脾气。
她不在如从前，不在温柔体贴甚至不在耐心，她阴鸷，悲伤，整日里只想着复仇仿佛这一生除了复仇在没有什么能牵动到她的情绪。
当然，除了那个人。
柳无涯笑了笑，他从宫中的老人打听到，他们原本是那么的相爱。
由爱生恨，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儿子以命做赌注行天谴之事。
柳无涯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之事面前这人复仇的工具罢了。
她不在爱护关心自己，每次见面，哪管他伤痕满身柳郁也只会担心是否会影响了计划。
她从来都不在乎。
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去做这件事情。
是不是真的愿意。
与那皇宫大殿联系在一起。
“你，你说什么！”柳郁的呼吸越加粗重，锋利的指甲划在木质的轮椅把手上发出瘆人的声音。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指着柳无涯。
“不想见我？我是你娘！你凭什么不想见我！”
凭什么？
柳无涯愣住。
凭什么不想见你……
原来，他连不想见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柳郁气的不轻，指甲抓挠的更是用力，甚至有隐隐粉红显露指尖。
“娘……”
柳无涯张了张口，满腔的质问就那样堵在心头。
他想问，为什么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人只有复仇，为什么私自联系曹婆子截杀花想容，为什么把西昭她们都不当人一般的打骂，还有。
是不是，根本就不信任他。
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能问出声。
他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不应该纠结于母亲对自己的关心爱护，他身上还担着云家上下的人命与鲜血，还担着他亲娘的一双腿，和自己的一副嗓子，他不能优柔寡断矫情脆弱。
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需要。
替他的母亲完成。
“娘您别生气，是无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您别气了。”
柳无涯带着叹息的去抓柳郁的手，把她脆弱的指尖握在手心里。
“娘您放心，段梦草的效用已经开始显现，元旦之前一定会有进展的。”
芍阳城的那场大火里，他毁了容，从此，只能带着面具示人，同时，也坏了嗓子。
开始的几个月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东凛每次偷偷把药混在饭菜里给他吃，才让他的嗓子能恢复出声，只是，从此再无温润朗声，只有沙哑低沉。
他放轻了声音，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抚摸着柳郁的后背。
“娘，好好吃药，您还得光鲜亮丽的去见你的仇人呢。”
“你说真的？”柳郁慢半拍的问。
“真的，今日上朝的时候我亲眼看见的。”
柳郁看向柳无涯的眼睛，放心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儿子。”
“那应该是很快就可以成功了吧。”
柳无涯轻轻低了头，从喉间挤出了一声‘嗯’。
“很快了……”
柳无涯在屋子里陪了柳郁一会，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南冥，你先别跟着我了，留在这照顾夫人吧。”西昭伤的不轻，东凛应该也没那个时间和经历过来。
“那公子你……”
南冥担心柳无涯的安全，却又不得不听命，想来柳无涯武功高强，应该能保护好自己吧。
西昭刚才那个样子南冥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的叹了口气，看着柳无涯转身离去。
外头的空气带着寒霜，柳无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就想喝些酒，让那辛辣的液体流过喉咙，烧热整个身体，平日，每次自己日次生愁的时候，都是与寒虚予坐在一起，玄士禁酒，但是他总会坐在自己对面，陪到他醉倒为止。
可如今，在两人之间有了那样一个隔阂之后，柳无涯是真的不太好意思主动去见他了。
他并不觉得那件事情自己有错，当然，寒虚予也没错。
那是什么造成了两人之间这道不深不浅但是时刻存在的裂痕呢？
柳无涯负着手，看着院子角落那棵枯了的柳树干。
想了许久，才突然明白。
什么叫为一女人兄弟反目。
他抬手，覆在冰冷的面具上。
纤长的指在寒冬中微微发红，他无意识的摩挲着面具边缘，终是用力，把面具摘了下来。
左脸上的那道疤依旧明显，就像是一个印记一个刻章，他医术高超，这等烫伤想治愈根本不费力气。
可他自己脸上的这道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动手医治过。
皮肤上沟壑纵横坑坑巴巴很是丑陋，就像是他的人生。
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坦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