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离去,我心下感慨不已,如今我已功力远远不及他,如若不然,定要会会这个神秘的人物,在座各位都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起身和一个小辈过招罢?
侧目见张邶跪在华山掌门面前,神情沮丧,示意鸣书前去静听究竟,张邶是条爽直好汉,性子豪爽,练那华山长剑实在是有些不适宜,今日一时鲁莽,如要在他师尊手下门规丧命,也着实可惜了这条汉子!
不多时,鸣书回身俯耳回禀,原来张邶确是偷偷习得的少林棍法。他本是华山的三流弟子,学剑一直是毫无进展,心下焦躁,当年华山比武,他看少林棍法凶猛异常,登时无比喜爱,常趁旁人不备,偷偷溜出师门去少林偷窥僧人习武。这手棍法,就是如此习得。这次不是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一时手痒,还真没人知道他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听完鸣书回报,我扬声笑言:“可否请华山宁掌门给我一个薄面?”
沿阶而下,我缓步走向华山一派的安座位置,华山掌门宁轩熠有些诧异地看我。一向来,各派处置背叛师门的弟子都是异常严厉,非死即残,且这本就是各门派自己的内部事情,旁人决无插手之理,我今开口,众人顿感不解。
迎向宁掌门,我拱手笑道:“华山门下出了如此光明磊落之好手,实属宁掌门之大幸呀!我今身为总教主,也为华山感到高兴!”
一言即出,宁轩熠脸色大变,霍然站起有些不快:“总教主此话从何说起,我门下出了如此逆徒,若按总教主的意思,这倒是喜事还要高兴,那在天下英雄面前华山的颜面何存?”
我含笑拍拍跪在身旁张邶的肩头,对宁轩熠摇摇食指:“宁掌门此话差矣!”转身面对在场的各位英豪,蓄意扬声道:“江湖人说天下武功出少林!此话丝毫不差,若论根源,我华山派乃是全真道支派,尊北七真之一的郝大通为开派祖师。祖师爷郝大通,字太古,号广宁子,为全真教祖王重阳之弟子。”
说到此处,我回头看看宁轩熠,他脸上赫然有敬佩之意,紧绷的脸也有所松懈。我笑笑,抬手示意他坐下,左手握拳贴在唇边轻咳一声,接着说下去:“王重阳又是何许人也?他原名中字,字允卿。入道后,改名嘉,字知明,号重阳子,先后收马钰、孙不二、谭处端、刘处玄、邱处机、郝大通、王处一为弟子,后世尊称全真教七真人。”
眼眸中不动声色流转过在场众人,大多人皆心存敬仰,可见王重阳这三字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我暗暗称赞老头儿的博学,接过总教主位置前,他曾把这江湖中各派的来龙去脉给我细细讲过,原本只是好让我增长见识,不想如今却给了我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心下称许,口中却是不停顿:“王重阳主张三教平等、三教合一,极力推崇‘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他认为修道的根本在于修心,务必除情去欲,达到心地清静,则身在凡尘而心已在圣境,即‘人心常许依清静,便是修行真捷径’。如此说来,和佛家弟子遵从的清规戒律本质不就是同出一脉么?”
众人颔首赞同,连宁轩熠也微微点头附和,我抚掌轻笑:“祖师爷的教诲,我等后辈岂有忤逆之意?说到底,华山与少林原本就是同根同脉,张邶虽是华山弟子,习得少林武艺,也算不得背叛师门,最多知而不宣,宁掌门罚他个目无尊长也就是了!何况,他只是隔墙偷学,就已经练得如此高强的外家功夫,此等习武奇才出在华山,也是你宁掌门的光彩。再则,看他如今已知错,也不愧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宁掌门何不宽柔释怀,大事化小,也给我这个总教主几分薄面如何?”
“哈哈哈哈……”
闻我此言群雄大笑不已,少林几名高僧合掌低诵,也含笑不语。我暗自汗颜,此番说法,明着听是有条有理,让人插不着话,若要细细推敲,就要露出破绽。现下是急于救人,少不得有些牵强附会,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宁轩熠向我拱手一礼:“总教主既有心要保全这逆徒,宁轩熠也定会给足面子。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等大错,免他性命之忧,也少不了皮肉之苦。”转身威仪尽显:“来呀!打他一百大棍,从此逐出师门,决不可再自称华山弟子!”
跟在身边一直没有动静的双双按捺不住跨前一步,想要为张邶打抱不平,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看她俏丽的小脸一脸不快,我暗暗叹息,宁轩熠此举别有深意,双双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又怎能看透。
棍棒击打人身啪啪作响,血肉横飞,张邶实实是条好汉,如此酷刑仍只咬定牙关不吭一声。双双与在场的众位女侠皆侧头闭目,不忍看这惨烈一幕。我与宁轩熠对视一眼,彼此间都明了对方眼底的涵义,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不必多言罢了!
刑罚结束,张邶给施刑者架过来,跪在地面给宁轩熠磕了几个响头。宁轩熠坐在当中,淡然出言:“从此你已不是我华山弟子,你愿投在哪个门下都自己做主罢!”说罢,起身潇洒与我离去,在座群雄也随前来相请的衡山派弟子前往大厅聚会。
双双随我前行,回望张邶黯然委顿,心中不忍,狠狠在腰间掐我一把,我吃痛捏住她手,示意她再回头望望。双双不解回头,但见鸣书在他身侧说着什么,之后,张邶面露喜色,朝着宁轩熠背影不顾伤痛猛力磕头。
“怎么回事?”双双轻声问我。
我没好气白了她一眼,搞不清状况就如此大力掐我,真是野蛮。松开她手,摸摸鬓角,慢条斯理回答她的疑问:“江湖的规矩是不可带艺入门学武,如今张邶已不是华山弟子,他学的又是少林棍法,你说,接下去他该怎么办?”
当是个聪明人,一点就知道,双双欣喜不已差点要叫出声来,我嘘了她一声,指指身后的众人,她捂住嘴,只露出两只水盈盈的大眼,调皮的样子惹来我轻笑。这小妮子,刚刚一门心思在某人身上,给张邶一打岔,这才想起那个人已不见,看吧,少不得又要看她懊恼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