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后,陈山苑第一雅妓的死讯传遍了莫州城。沈雉是从客栈小二那里听来的,他媳妇儿死了……
“云儿……你怎么这么傻呀,我说过了,你是我媳妇儿,我们成亲,我们……啊啊啊啊!”陈山苑里,沈雉不顾一众妓女小厮怪异的眼光,抱着“云卿”就开始哭。
沈雉只觉得心里很难受,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会想不开,寻了短见呢?莫不是因为自己早上的那些话,刺激了云儿,所以她才……
沈雉哭得更凶了。
“时辰可到了啊,你们不开门接客,都在这儿对着一堆木薯粉号什么丧?”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略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从人堆之外传进沈雉的耳朵里,沈雉只注意到了“木薯粉”。
沈雉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奸商。
他忽然止住了哭泣,伸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手颤抖着从挽得齐整的墨发中抽出那只做工精细的漆黑骨簪,轻轻地抵在他怀里的“云卿”脸颊之上,那尸身顿时化作一堆粉末。
他媳妇儿没死!他媳妇儿没死!
沈雉哭得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笑,他起身,对着那声音的方向拱了拱手,“多谢兄台指点!”
“哎,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替本公子给酒钱付了!”那男人答道。
沈雉的钱都被云卿给拿走了,现在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只有那支他从凌老头那里偷来的骨簪了,但是这可是好东西,他舍不得啊。
“呃……那什么…我手里没钱,我叫沈雉,兄弟你记住啊,我我以后再还这个人情!再见!”
沈雉又施展了他破房顶的功夫。
男人白皙的手捏着一方小巧的艳红丝绢,掩着绝美的面容,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盯着那屋顶上的洞发呆。
“沈雉,沈归安,尊神……有意思。”
男人轻笑着,狭长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话说沈雉从陈山苑里出来以后,蹲在莫州城最高的塔楼顶上望着这四通八达的道路,他发了愁,他媳妇儿到底去哪儿了呢?
于是沈雉开始靠着骨簪推算云卿的去向,相传这骨簪之中注入了一丝鬼神的精气,不仅可以辨妖魔,识鬼怪,而且还能找人,但前提是以血为祭,并且还需寻找者对那人的情谊。
“媳妇儿……”
沈雉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勾勒云卿的模样,眼睛,鼻子,嘴巴……以及身体……
他大约想了一柱香的时间,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流了不少鼻血。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只骨簪已经指出了他媳妇儿的方向——不归山。
傍晚时,云卿回到了这里。
“师父?”她寻遍了后山,根本就没有老和尚的影子,更不用说什么鸷鸟了。
怎么回事?莫不是老和尚在耍她?还是说,老和尚已经被那鸷鸟给掠走了?
正当云卿沉思之际,破空声响起,一柄闪着冷光的剑悬在半空中,直向云卿袭来。
云卿侧身躲开,她发现那柄剑是她小时候习武用的,老和尚亲自为她铸的,名为泠羽。
可它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攻击她?
云卿一时间竟忘了躲避那剑的攻势,泠羽直穿过她的胸膛……
我这是…死了?
……
一阵金属碰撞声似是从地底传来,青烟飘过,一黑一白两人,不,两鬼,手持铁链,白的过分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冷冷的站在云卿面前。
“云卿……”黑的有些犹豫的说道。
“是。”云卿觉得自己死得有点蹊跷,泠羽,老和尚,鸷鸟,不归山……
她琢磨不通。
好不甘心啊,谭邦邦主还没杀,赏钱还没拿……
“话说,被关在那阴冷无光的无间狱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白的眼里竟露出了些伤感,“快三百年了吧。”
“今年就是第三百年。”
黑的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洁白的丝绢,代替了那冷冰冰的锁链,轻轻系在云卿手上,之后看着云卿,挤出一丝笑意。
“回去吧。”
人人都道无常无情,可这两个无常会哭会笑,有喜有悲。云卿倒觉得跟他们比起来自己更像个无常——她这辈子从没拥有过爱恨嗔痴,连活下去的目标,都是老和尚帮她定的。
一黑一白无声的领着云卿走在冥界的路上,云卿只觉得这里的一草一物都极为熟悉。路上碰到的鬼差瞧见她时竟是一副惊异的模样,之后便红着眼睛朝她拱一拱手。
前面是一片无际的彼岸花海,像鲜血一样的颜色,刺痛了云卿的眼。
白无常折了支开得正旺的花,递给云卿。
这花……好熟悉……
……
“罪臣云卿,私盗王玺,忤逆君令,当诛!念其灭囹圄之恶鬼有功,囚于无间狱三百年,后诛!”
“云卿,你要想清楚,你现在,只是本王的臣。”
“阿卿!是他执意要放出那鬼,是他不顾冥界之众的生死,是他!不是你啊,你何苦……”
“因为我是云卿…因为我…只是他的臣……”
……
云卿忽地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眼里淌出了泪,滴落在冥界的土地上,生出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白色的,一如天上之云,不沾染凡尘之俗……
黑白无常任云卿向前,她手上依旧系着那白色丝绢,只是没了牵引,柔柔的垂在地上,带起了凋零的血红花瓣。
红的如血,白的似雪。
“沈归安……沈归安……”
云卿流着泪,嘴里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
她的心啊,原来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他的了……
忘情爱,断恩怨。
舍人世,归鬼道。
云卿上辈子舍了自己灵魂,和那老乞丐交换,把自己那没了心,没了灵魂,她再不能投胎转世,于是那老乞丐就送她进了酆宫,做侍******差阳错的,老冥王见她身上似乎有一丝古怪的气息——妖人的浊,神人的清,这两种气息融合在一起,都被封在她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