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抱歉,能否问下这前面是不是有片杏树林?”
早晨林中的雾总是格外的大,未央照例无所事事随意找了个地方发呆,时间对她来说好似并无意义,不过几百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想好到底是要造金足鸟还是火焰凤?两种鸟类的优势劣势都很明显,她本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有个决断,突然就被一个陌生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奇怪,怎么会有人声?我没有造人啊?坐在树墩上的未央疑惑地转过了身,想看看到底是哪来的怪人,居然能走进她布置的结界中。
一位身穿黑色玄衣,手拿赤金手杖的年轻男子就这样突然在雾中显现,带着温柔清冽的口吻,微微地颔首后朝未央望了过去。
未央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如繁星坠若般落在了她的心上,像寒冬中突然升起的太阳,干涸的河床涌入了清泉,枯萎的沙地一夜之间全部冒芽开花。
“姑娘?请问你知道前方的路吗?说来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想问问路。”
未央一连被叫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来,她还沉浸在情绪有了起伏的喜悦中,一时有些缓不过来,这究竟是造就的幻境还是自己的臆想。
“啊?那个,你谁啊。”未央少之又少,微乎其微跟人打交道的经验,只能脱口而出很多年前看过的话本对话情节。
“抱歉,实在有些唐突了,在下燕青,乃云城人氏,最近不慎迷了路,找不到走出这片树林的出口了,刚刚见姑娘大清早悠闲地坐在这欣赏晨光,想必应该住这附近,所以冒昧地问个路。”这位叫燕青的男子,一看就是知书达礼型的,有求于人,话刚落就又颔首行了个礼。
未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话本里接下来该如何接话了,怎么办?该怎么说?这里哪有什么杏树林,这里可是她一手打造的世界,不过也不能让对方知道他误入了结界,不然这人走了,她上哪搞明白刚刚的情绪波动是怎么回事。对,反正人不能走,说什么也不让走。
打定主意的未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清了清嗓子,做出一份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样啊,那你是问对人了,我对这一片可熟了,要不我给你带个路?”
“那就劳烦姑娘了。”燕青也知道这迷幻森林处处藏着玄机,不过他从向阳村出来都好几天了,一直找不到之前进来时路过的那片杏树林,这时间再耽搁下去,不知又该影响多少事情,没办法,虽然这个时间段有个年轻小姑娘在路边坐着稍稍有些古怪,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出去再说。
未央领着燕青一路无话地走了小半个时辰,不是她本身沉闷,而是平时实在没有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她在努力回想话本里看到的种种情节,该怎么说话才不至于显得突兀奇怪,把以至于人给吓走。
“那个......”
“姑娘。”
“你说,”
“你先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燕青见对方又开始了沉默,然后默默地盯着自己,稍稍有些心里发毛,没忍住先开了口,“这位姑娘,我们这走了也有快半个时辰了,你确定你认识路?”
未央见燕青疑惑地看了看周边的岩石峭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遭了,光顾着想该怎么搭话,忘了带路这事了,看自己这选的什么路,越走越偏,可算把自己的小心思给暴露无疑了,还好这傻小子脑子不好使,不然该半路就回去了吧。」
“哦,你不是要去那个什么杏树林嘛,我带你走的是小路,马上就到了,就在这块岩石背后,那个不信的话,你过来看。”未央本着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原则,心想,这个结界都是由我随心所欲地创造,要个什么树林还不简单,不过这杏树是什么树?不管了,先糊弄一个林子出来再说,要不就红树林吧,肯定比那个什么杏树林有看头。
燕青将信将疑地走到未央的旁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片久违的树林子,只不过是红灿灿的一片。
“这个,呃,应该不是我要找的杏树林,我大约二十多天前进来的时候看到是结满了果实,有些像杏,所以我称之为杏树林,你这开满红花的树好生奇特,我也说不上来,但肯定不是我要找的杏树,我还是原路返回好了,不然会越走越远。”燕青觉得眼前这姑娘就跟这突然出现的红树林一般,好生奇怪,特别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跟盯着猎物一般,想来还是找个借口先溜为上,果然不该跟陌生人瞎问路的。
未央见燕青转身就要走,有些急了,一个健步窜到燕青面前,拦住去路,速度之快把燕青都吓了一跳。
“姑娘,真不好意思,这真不是我要找的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后会有期。”燕青说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丝毫不敢懈怠地绕开未央,快步离开了。
这次未央并没有再阻拦,她倒是要看看在这个结界里,没有她的允许,这个傻小子能走得到哪去?还后会有期?这不马上就到期了嘛,呵呵。
果不其然,燕青走了半晌,又累又渴,路不但没找着,还把自己都给绕晕了。拨开半截人高的草丛,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木屋,看烟囱在冒烟,估计是有人家在生活的,不管怎样,先去讨个水喝吧,随便打听下这出口也好。
刚走近一些,就看见有个小姑娘,梳子两个小辫子,头上戴着两条红丝带,很是俏皮可爱地低着头在编织个什么小物件。燕青凑近了一些,见对方编得入神,也不好贸然打扰,仔细一看,这个叶茎编织的小物件原来是一只小鸟,小巧乖憨,活灵活现。
“咦,是你啊,燕青,我们又见面啦。”未央很高兴地举起刚刚编织好的小鸟儿向燕青打着招呼,似乎并不意味在这见到了他。
午后的阳光耀眼地洒在眼前这位喜悦笑颜开的姑娘身上,晃动的草编鸟儿似乎也发出了悦耳的叫声,一切就像梦中一般,迷路带来的焦躁沮丧慢慢退去,只剩下随遇而安后的释然。
迎春送夏,秋起冬落,眼前的画面像被人按了快进键,有人不断在这原本单调的画布上添置涂抹新的事物和色彩。一间孤独的小木屋,旁边慢慢多了好几间屋舍,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也被改造成了农田和花园,种满了各种熟悉而又陌生的食物和花植。
原本梳着俏皮小辫子的姑娘,如今也盘起了长发,穿着艳丽的红色长裙,手提着刚采摘的新鲜果子从山间慢慢走下来,迎着暖阳,心情甚是明朗。
“青哥,你看,我们去年摘种的蛇果,长得又大又红,好好看啊,我刚忍不住尝了一个,可甜了,我可是忍了一路才没有将它们通通吃光,想着怎么也得留着些回来给青哥尝尝看,怎么样,我乖不乖?”
面对这每天都在重复的求表扬画面,年轻男子温柔地摸摸女孩的头,微笑着开口,“嗯,很乖,你喜欢吃就再吃一个,只准一个,一会就吃饭了。”
要不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没太大的变化,几乎很难认出他就是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燕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是时间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什么?有些想让人重新倒转回来看看这其中的细节。
可惜时间不会随人心意的暂停倒退或快进,它只会慢慢流逝,在你低头又不经意抬头间,一朝一夕已是下一个轮回。
“对了,青哥,你说这个好吃的果子叫蛇果,可它长得又不像蛇,也没有蛇的颜色和味道,为什么要叫蛇果呢?”未央咔嚓咬下一大口,满满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嗯,是幸福的味道。
“那是因为关于它有个有趣的传说,传说......”旁边正在摆弄碗筷的燕青被问到这个问题,正想要解释它的来源,没来由地突然顿了一下,手拿着碗呆在当场。
“哎呀,完蛋,好吃到我咬着舌头了,好痛哦,青哥,你快帮我看看。”未央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正在努力回想的燕青,手舞足蹈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燕青怀里,撒着娇要人哄。
“青哥,吹吹,要不我接下来吃什么都没味了,呜呜~是真的,好痛哦。”
“我看看,还好还好,没伤太重,我给你涂抹点药吧。”燕青认真地看了看怀中的少女受伤的地方,没来由有些心疼起来,都忘了他们根本不需要用药,只需一个愈合术什么都能完好如初。
晚上躺在床上的燕青,突然睁开了眼睛,今天好奇怪,心里老是空荡荡地,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晚饭时想说什么来着,那个传说怎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