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在淮南杀楚国使者,并有意投靠刘邦,出兵攻楚。
早在不久前,齐王田荣叛楚,项王前往攻打齐国,向英布征调军队,而英布却托辞因病不能前往,只派将领率几千人应征。楚军在彭城遭受汉军重创时,英布又托辞病重不前去支援。这一桩桩一件件,招致了项羽的怨恨,他屡次派使者前去责备,并召见英布。英布越发恐慌,不敢前往。只是当时项羽正为北方的齐、赵两国而忧心,西边又忧患刘邦起兵,知交的只有英布,又推重英布的才能,打算亲近他、任用他,没有发兵攻打,因为他知道,在危急关头,丢掉一颗有用的棋子是不明智的。当英布叛楚的消息传回彭城,项羽大惊,立即派兵攻打。龙且自告奋勇,愿意领兵出征。
皓月当空,星河璀璨,草木间,时而传来声声蛙鸣,气空中隐有淡淡的青草微香。宁静,安详。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夜晚更让人感到心安。
她被眼前景色所吸引,像是发现某种珍宝,脸上半惊半喜,整个人都因此生动起来,不经感慨:“在我的故乡,星空是很难得的东西。”诚然,在千年后高楼大厦的世界里,霓虹灯发出的耀眼而绚丽色彩早已掩盖住了那份最纯真的一点点微光。
“就算得见,也只一人悲喜。”
她往身边望一眼,仰躺在草地上的青年眉目清俊,唇边的笑意柔和而宠溺,生生压了他原本积聚的肃杀之气。
“能遇见将军,实在太幸运。”她浅笑,握住他的手,凉风中暖意传来。
十指相扣。
青年坐起身来,对身旁的蓝衣女子道:“他日,待项王夺得天下,我愿卸甲归田,届时,你可愿意再与我一同欣赏这一片星空吗?”手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
他说得很认真,而那份认真,是她从未见过的,侍奉在侧的这些年来。
“只要将军不弃,依依愿终身追随将军。”她嫣然巧笑,在朦胧的月光下,依旧是那样的迷人。
二人相依偎在一起,仰望着星空。
此刻,一轮明月,一片星空,一双璧人。
然而,或许依依自己都忘了,这一天,恐怕永远都不会到来了……
翌日一早,楚军集结,整装待发,以龙且与项声二位将军为首,向淮南进发。
阳光穿过树梢,静静地散在那孤零零的坟头上。坟丘前,午后的微风拂过她那泻在身后的齐腰长发,女子一身碧蓝衣裙,青纱微漾,如雪的长靴有金色暗纹弯曲缠绕着,如同金色的凤尾,虽只是装饰性的简单几笔,看着却仍甚是好看。一束美丽的鲜花静静倚在墓碑前。墓前的石碑上,刻着清晰的“挚友子衿之墓”六个字。
“有件事,我想在临走前告诉你。”
——大军临行前,他留给自己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回响:“你让我帮你调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声音被风吹得四散开去。
“子衿的弟弟已经在那日汉军的突袭中身亡……”
这就是我们的命吗——乱世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有用则用,无用则被无情地抛弃,甚至,是被毁掉。
幽幽的花香,飘渺四散……
数日后,楚军大破英布军,战败的英布逃往汉军处。
项王帐内,依依跪于堂下,垂着头。天空中拂过一过巨大的云彩,挡住了太阳金色的光芒,空留一片阴影。大堂内,空气沉得令人无法喘息,似乎所有的氧气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瞬间抽空。
“柳依依,你可与韩信是旧识?”项王高坐于堂上,心中燃烧着抑制不住的怒火。
依依只回了声:“是。”
“韩信原是我帐下的执戟郎中,现他叛离,帮着刘邦挫败我军,这你可知?”
她停一停:“知道。”
“有一事我甚是好奇,我与亚父如此精密的部署怎会被韩信看破,莫非是有人与敌军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依依不明。”
“你竟说你不明!”项王一掌击在案上,随及,在掌的四周,木质的案桌上出现了如闪电般的裂痕。心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怒火,他愤怒地说道:“我们在你房里搜出不少予韩信的书信。开军事会议那日你曾在出现过,别告诉本王我们的谈话你什么也没听见!”
她一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那日我只是正巧经过,而且依依乃一介草民,不曾会书写,那些书信根本就不是我的。”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要有嫌疑的,都要一一查过。”座下,范增开口道,“你说你不会书写,恐怕不然。你父亲原是齐国都尉,你们这个家族世代为将。齐国灭亡后,你父亲带着家人逃回家乡,在乡间开私塾,实则是武馆。”他振振有词,说的毋庸置疑。
是的,这就是她的真实身份,说得准确些,应该是她的前世,那个白衣长裙、犹如幽魂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留给依依一身武艺和无尽噩梦的神秘女子。
最后,范增抛出了那个一针见血的质问:“名门望族的小姐怎不会书写?”
依依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蓝袍的老者,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烈火焚烧着卷卷竹简、在深坑里传来的哭喊声、厮杀声不绝,惊心动魄……
耳边响起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是学生们的错,为何你也要受到牵连?”
……
“父亲……”
晨雾里渐渐消失的身影,两个孩子嚎啕的哭泣……
……
那些梦境中的场景,此刻,似珍珠一般被连接成串,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犹如万箭齐发,使她一时无法招架,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如果说遗忘是一种解脱,那么当记忆重新回来的时候,便是万箭穿心的折磨。
她用手支撑着地,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项王稍稍平复心中的怒火,思量片刻,对堂下的依依说道:“念在昔日情分,我留你条活路,你走吧。”说着,一甩手,偏过头去。
“大王……”一听这话,依依甚是吃惊,可见项王和亚父的决绝,她默默地又低下头,闭上眼,对这一审讯结果,她无力反驳,泪水划落在地上飞溅开去。她低下脑袋告退,出于恭顺,也是无奈。
刚出营帐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叱“站住”,如同被触怒的猛兽发出的怒吼般,气场骇人。
依依拭去眼角溢出的泪,转身,勉强地露出微笑。她不希望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
面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火红的战袍,银色的盔甲,凌厉的殷虹双眸。
他走上前,看着她微红的眼睛,收了收方才的戾气,道:“依依,你当真通敌了?”
刚被审讯完的依依已无力申辩。从她来到这里开始,这个黑锅迟早有一天要背上的。
“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他显得有些犹豫。
依依微叹,继续道:“罢了。看来那细作藏得很深,你要提醒大王多加小心才是。”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他站在那里,望着她一个人默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