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混沌中初开的仙岛有主了。
这消息一下传遍了九天十地,各方告状的、说理的,总之觉得重华君顽劣霸道的仙神都跑到九重天上讨说法。说仙岛是共有资源,重华君怎么能就这样私自就成了仙岛的主人呢?天宫不能仗势欺人;帝君是明理之人,你该给各路仙神们一个交代;……总之是觉得那么宝地不能一人拥有,天劈开的,那是九天十天的恩赐,并不是赏给某一人的。
按照轩饶自己的看法,自是与帝君狡辩过,不过,帝君未曾训斥却也是关了她紧闭。长宫灯就那么悬在仙岛之上,也没人敢去拔了。天君无奈转头带着凌曦商量对策,父子俩撑着脸面给轩饶处理这烂摊子。
琅玥从月老阁回来时,拿着支木简。轩饶正倚在榻上吃果子,见她假意遮掩,不耐道:“去了月老那儿,不就是瞧芶芒去了吗。手上拿的什么?”
琅玥把木简递了过去,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回道:“是。这是从月老那儿讨的姻缘贴。”
“哦~”轩饶拿着木简瞧了瞧——相识三载,一别两宽,红尘漫漫,白头思煎。轩饶咋舌,嗤笑道,“上一次不也是什么相思难守么。”她扬手把东西还给琅玥,“怎的?她不信,你如今也不信了?”
琅玥摇头,解释道:“殿下,若是芶芒再来求情,琅玥只是怕殿下又心软了。”
“呵~”轩饶似是骇人听闻,她又不是那种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人,一个仙俾而已。擦拭了手指,轩饶直起身子,“琅玥,本君自诩骄傲,你倒是不必担心。这一次,她几时回来?”
“还有三日。”琅玥点头答道。
轩饶沉思片刻,问琅玥道:“西华川南君先前可是心悦芶芒?”琅玥点头,“是。近日仙岛一事,川南君也是在帝君面前参过殿下的。”
“嗯,好,”轩饶嘱咐道,“你去告诉他,就说本君十分疼惜芶芒,见她为情爱之事辗转,每每不得而终,心中倍感忧虑。小小仙俾承蒙川南君如此厚爱,本君先替芶芒谢过川南君,日后必将回以大礼。”
凌曦君在九天十地的名声与本事还是人人皆知的,此番关于仙岛之争最后也以西华川南君倒戈就此倒了方向。
随之,凌曦君以退为进,一句“家妹顽劣,年岁尚小,仙岛此地于她而言其实不过是个乐园。不过,若是诸君心中皆有不赞同之意,那凌曦自会让重华撤了长宫灯。不过,至于归属……诸君可有好的建议啊?”
仙神们肯定是你我不让的,最后想来,反正重华君新鲜劲来去快,还不如让她挂名于此,左右自己得不到别人也是占不了便宜的。此事也就就此落幕了。
芶芒回来那日,轩饶推了芙洛的约。仙岛如今是轩饶的地方,怎么说也得收拾一番。白宋被家里压着给妹妹当佣人,他央求着芙洛来带他出去,芙洛无法只能以重华君修建仙岛为由去了趟青丘。芙洛说,楼亭廊阁什么的就他来建了,至于风格还是要轩饶来定的。
西华川南君来的时候,芶芒还跪在重华殿外边,轩饶就这么看着芶芒如何与川南君周旋,着实不知她在人间那些欢喜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芶芒见过川南君。”女子生的清洁,好似皓月。她跪在重华殿外却无任何怨言或是羞愧,清清淡淡的跪在那儿向西华川南君行了个礼。
西华川南君身份尊贵,其父君乃是西华帝君。西华川南君此人不似他父君脾性急躁,若是比之于白宋,轩饶觉得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仙子,本君去与重华君求个情,你稍等片刻。”川南君心疼道,“往后你随我在川南府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芶芒愣了一下,淡淡微笑道:“多谢川南君。芶芒本就是仙俾,如今做事惹恼了殿下,此等小惩芶芒还是受得住的。”
“小惩?”川南君此时大约觉得芶芒在他心中更是皓洁了,“你已经跪了约莫两个时辰了,这还是小惩?重华君当真是不念及往日的情分,冷酷得很。”
“川南君慎言。殿下只是不知情爱二字,她是挂念我的。”
“仙子。”川南君闻言更是有些激动,“仙子向往之情纯净高洁,重华君若是不懂,又有何理由来责备与你?本君看,她就是做事由性从不顾念他人。”
“川南君,”芶芒抬头望着他,目光有些疏远,“殿下如何处置,芶芒都会一一接受。劳烦川南君如此费心,芶芒不敢承此恩义。”
川南君心悦于芶芒,不过这是头一回表现的明白些。他单纯简单,一下子被如此回绝瞬时羞红了脸,吞吐道:“本君……先前重华君与我……冒犯了。来日,来日我再来看望芶芒你……”
“仙君慢走。”重华殿的礼仪向来周全,即便川南君走了有些急忙狼狈,芶芒的礼仪依然如旧。
芶芒与琅玥同生于浩瀚陨星,与帝君同根同枝,说是法力低微的仙俾,可也就是说说而已,只不过是替重华君办事。琅玥温柔,芶芒清冷;琅玥谨慎,芶芒自由。轩饶都爱,不过芶芒追求自由,也追求情爱,她对爱情无比憧憬且向往,不过却没有世人说的忠贞不二,起码轩饶还是没看到过。
西华川南君爱慕芶芒,芶芒自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芶芒为何不喜欢。川南君生的也是谦谦君子,轩饶觉得若是芶芒当真憧憬情爱,川南君也算是个好的情郎。
“琅玥,你让她进来。”之前诓川南君的话,就是轩饶知道芶芒的主意。
“殿下,芶芒惹您生气了?”倒是明知故问。芶芒每每从人间回来都是这番话,她倒是不怕轩饶真的让她滚回浩瀚。
轩饶现如今,倒也无甚说什么高兴是否了,不过对于川南君,她还是有甚多疑问,“川南君哪里不好了?好歹也是一府之君,虽说比不上咱们重华殿,可也是……”
“殿下,芶芒生于浩瀚,你知道……”
“知道如此,那你便不要再去求那些相思了。”轩饶打断道,语气也有些讽刺,“你生来便不能情爱,去人间尝试了又如何?凡人的力量确实神秘,但是你周转数载结果都不尽意。往后便在九重天好好待着吧。”
芶芒神情淡然,也没说什么。轩饶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每回也就望着乖顺,实则从不听劝。
琅玥瞧着担心轩饶真的生气了,插语道:“殿下得了一处仙岛,往后咱们会去那儿待上些年岁。”
轩饶喝着茶静静的听着,芶芒闻言转头瞧着她,琅玥似是没察觉,继续道,“仙岛初开,想必殿下也会摆宴庆贺,这九天十地也有不少的仙君,你瞧着说不定也会有喜欢的。”
“如此么?”芶芒转头望着轩饶求证,见她并未反驳,于是便应了下来,“好。”
芶芒答应了,意料之外的毫不敷衍。轩饶一怔,须臾满意的点点头,“明日你便与琅玥同去西华川南君府上,送份谢礼。行了,退下吧。”
仙岛之事已经拍案,西华川南君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听琅玥说,送去的东西转手就被川南君赏给了一个倾慕与他的仙子,对于芶芒估计也是就此恩断义绝了。轩饶听闻时笑的前俯后仰的,笑着调侃芶芒道,你瞧男子的眼光倒是不怎么样,你看看川南君,着实是干脆直接,还坦荡地很。
芶芒挑眉回了句:嗯,确实,不过绝大部分还小心眼的。
适逢上清宴会,重华君入住仙岛一事也就耽搁了。
上清会十万年一日,九天十地的神仙都会来庆贺。《苍起录》记载,明阳帝君生于浩瀚,三百八十万年前初出浩瀚便惊动天地,后来明阳帝君斩尽天地间妖魔,直接继任九重天之主。上清会是为庆贺明阳帝君生诞,不过自言叶君神祭后,上清会于此时是初办。
二万余年前言叶君还在,上清会从来都是她一手操办。帝君喜欢上清会只是因为对言叶君来说,明阳帝君的诞生并不是仅仅是为了苍生,那是她的夫君,独一无二的。言叶君与明阳帝君的爱情是细水长流的蓦然回首,也是轰轰烈烈的至死不渝。生于浩瀚,便命中注定不能沾染情爱,是天命也是责任,言叶君义无反顾后的结局就是最好的印证。
上清会如今都是凌曦君来准备,原本帝君是不愿再举行上清会的,可是言叶君弥留之际说:浩瀚陨星无数,说不定哪一颗就是我,所以,我会一直都在的。
乘星殿有一处能看见浩瀚,每逢上清会帝君总是在这。他就站在那里,双臂自然下垂,仰着头看着乘星殿上空的浩瀚星河,仿佛这天地间就剩下他和那片星空。
“父君。”轩饶靠近他,轻声唤道。
帝君半晌回过头,见轩饶就有些头疼。几个孩子里,轩饶是最像言叶的,骄傲自信,也最闹腾。帝君扶额,叹息道:“仙岛既成你的领地,往后你便是一方之主了,切莫再如以往一样做事妄为了。”
轩饶欲与之争辩,帝君安抚她,“你自小凌曦便宠你,可若是有他也帮不了你的事情,你又当如何?”
帝君鲜少再管轩饶的事,只是想着凌曦若是再掺和她的事只怕也没什么太好的结果。
“嗯嗯,知道了。”帝君往出走,轩饶跟上他甚是敷衍。
帝君无奈道:“你有分寸自是最好的,你姐姐就是太没有分寸了。”他说的是瑞央,“自小便乖巧不让我操心,可谁想竟然嫁去了狼族。”
明阳帝君长女瑞央公主九万年前嫁去了十三月洞府,帝君原是不同意的,他对种族不曾有过偏见,但是若是想娶他的女儿那当然是另论的。所谓岳父看女婿向来就是越看越不满意的,言叶君劝过多次都不见帝君同意,最后还是瑞央瞒着帝君与言叶君偷偷和成霍行了夫妻之礼。帝君大怒,提刀就往十三月洞府冲。言叶君把女儿关在宫殿里拦着帝君好言劝道,说,此事若是传出去,瑞央以后如何生存于这九天十地?是,她是你的女儿尚且无人敢欺负,可是闲言碎语总是有的,你不在乎,她呢?况且姻缘此事旁人又如何干涉的了?她欢喜便好。
瑞央公主下嫁狼族王子成霍,总的说来还是喜事一桩。
这些事,轩饶都是听闻,她与瑞央很少见,成霍也早已成为了十三月洞府的主人,小狼崽子都有两三个了,帝君的态度也早就转变了。上清宴会十三月洞府也会来庆贺,而且照常瑞央会带着孩子在天宫住上些时日。
轩饶有一副漫不经心地,敷衍的回道:“嗯嗯,轩饶绝不会让父君担忧此等之事,九天十地有趣的事情还尚多呢。”
“你少给你三哥找麻烦。”帝君给她舔砖补瓦,“岁虞那个样子我看就随了你。你瞧瞧他才多大,竟为了个……折腾的天翻地覆的,你……”
岁虞是瑞央与成霍的长子,与轩饶年岁相近,年少时曾在天宫居住多时,与轩饶相交甚好。见帝君又把话题绕到自己头上,轩饶连忙插嘴制止道:“父君,凌云殿到了。”
帝君无奈叹息,“那仙岛如今成了你的领地,你可别再闹出什么其他的来了,安分的在那儿待着。”
“父君说的是,轩饶知道了。”
“名字可想好了?”
“嗯,蓬莱如何?”轩饶眉眼开朗,炫耀道。
帝君闻言倒是头回颔首称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