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他们两个了?」
明镜缓了一口气,把突然涌现的痛苦一口气舒了出来,说,「他们现在,是封仙的阵眼。阵灵归来,才保全了他俩。其余人……」
「噤声。」
……
蛮洲。
小小女孩儿看着抱着她的那个男人,高大,威武,健美的身姿充满了力量感。
那是她的树,她的曙光,是她心中唯一的那一团火。
温暖人心的火。
「大王,你怎么哭了?」
「没事,阿蛮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小小女孩儿伸手擦拭去这位蛮主的眼泪,「大王不哭哦,小馨就在这里,小馨给你唱小星星好不好?」
蛮王笑了。
「我可爱的星仪大祭司,如果阿蛮告诉你,阿蛮以后会杀光所有违背阿蛮意志的人,你会觉得阿蛮是坏人吗?」
「怎么会呢?不听话的人不都是坏人吗,大王杀坏人,那大王怎么会是坏人呢?」
「那万一阿蛮打不过人家呢?」
「怎么会啊,大王最厉害了,就算有,大王还有我啊,我可是全天下最最厉害的星仪大祭司哦?」
小小女孩儿依偎在蛮王的怀里,还往里面钻了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蛮王感叹。
「大王在看什么呢?」
蛮王收回目光,摸着小小女孩儿的脸蛋,笑了。
「看天下呢。」
那个方向,是老妖山,是老妖村。
……
「那两个孩子,知道么。」
多么漂亮的眸子啊。
一条条纹理纵横交错,构成了一枚独特的眼瞳,不带有一丝的邪恶,贪婪,如一片清澈见底的池水。
「还不知,只当是被老道带出来游玩。」
「那便好。」
明镜看着如海楼,想着先生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
却不知,如海楼的灵魂生出了一抹黑暗,又很快飘往不知何处去。
「你随我,回那里去,看一眼吧。」
明镜点头,如海楼三步迈出,便已然是千百里之外的老妖山。
咔哧,咔哧。
哈赤,哈赤。
是妖兽。
妖兽本能的后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给它们以极大的压力。
仿若天敌。
「妖兽,散去吧。」
仿佛听懂了,一只只妖兽退去,很快便消失不见踪影。
满目荒芜。
没有硝烟,没有火光。
只有满地狼藉。
破碎的房屋。
凌乱的田埂。
被蛮力撞破的水车。
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起血迹。
一处坟地。
如海楼沉默。
他是仙。
但他同样是人。
心如绞痛。
「即遭此劫,那便散去,找一好人家投胎去罢。」
天地无常。
就算他是仙,是高高在上的天宫仙人,是遗落凡间的明珠。
他无力回天。
但他心里有了定数。
武骨山,文荼庙。
「蛇。」
一条巨蛇现形,它的身上,有一尊巨人,踩着它的七寸和头颅。
「先生。」
「武骨镇压你多年,你是否有所感悟?」
蛇妖目力所及,是不复从前的老妖村。
「小妖明悟。」
如海楼笑了。
「那今日起,你便是老妖的王。统御万妖的王。你若愿,那我可助你飞升,掌妖愿,为正统妖仙。」
巨人的身躯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个中年汉子。
「恩师。」
「我不曾收你为徒。」
「武骨心中,先生便是老师。」
「今后老妖不需要你了。天下之大,你大可去得。」
麻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海楼悲伤的面容。
先生永远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先生啊。
「武骨愿随先生行走天下。」
如海楼一愣,随即大笑,「我也不需要你。」
武骨沉默不语。
「你是我封的山神,天庭不待见的,你若要寻个去处,南海龙神的七女,报上我霆御的名号……也不知我的名号管用不管用,我的神位被天帝打碎了啊。我的面子,在那条小白龙那里,应该值些许盘缠?」
「武骨知道了。」
武骨捏住蛇妖,硬生生从蛇的心口,抓出一枚心脏。
「先生容你,我不容你。」
随即腾身一跃,化作一条石龙远去。
如海楼摇头。
他捡起一粒石子,给蛇妖捏了一颗石心。
石心补上了蛇妖胸腔的空虚。
文荼皱眉,看向武骨离开的方向,「多此一举。」
「别这么说。他知道我下不去手。」
「谢过先生。」
蛇妖化形,一个豆蔻少女。
如海楼没有理会蛇妖,身影消散,只余一地茶香。
封仙,主阵。
「小阵灵。」
「先生。」
「还有多少?」
「十二小仙,一位大仙。」
「告诉他们,回天界去罢。」
「阿灵明白。」
明镜扶了扶头发,端正了衣冠,问,「阿灵,要不要来我新家玩?我新家还蛮大的。」
小阵灵撇了一眼老妖山道人,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不去。」
「真的不去吗?我家有很多好玩的,可以教你登当啷哦?」
老不正经的性子又犯了。
「滚。」
「为什么啊?玩累了还可以直接躺下来睡觉啊。」
阵灵没有说话。
突然山体震动,一颗陨石将明镜砸飞。
明镜一脸懵逼,你是不是玩不起?
「你拐走了我的两枚阵眼,还想拐我?我走了你来镇压封仙罢?」
明镜悻悻不敢说话,先生在此他也不敢和阵灵掐架,只能在背后咕哝着,「文荼大仙的事也能叫拐?」
「辛苦你了。」如海楼开口。
他知道小阵灵很想离开。
他知道一个人守着封仙阵是一件多么孤单的事情。
孤独是毒,能逼疯一个人。
但是,封仙需要祂。
封仙,封的不止是仙,还有魔,还有妖,还有修罗。
仙界不管,人间便是妖魔的乐园。
那他封仙便是壁垒。
一座笼罩天下的坚实壁垒。
小阵灵低头,「不辛苦。只是……太无聊了。」
「那你闲来无事可以去天界多逛逛,比如……去老君的丹炉偷点什么回来?」老道人开口。
小阵灵眼睛一亮,看向如海楼。
如海楼扶额,大感头痛,「不闹出乱子,你随意。」
于是乎,小阵灵与明镜两人对看着贼兮兮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
「嘿嘿嘿……」
俩活宝啊。
看来等太上回归天界,要头疼一阵子了。
不过,太上这会儿到底在哪儿?
如海楼疑惑。
算了,反正小阵灵能通过镇压的仙力联系到太上,如海楼也就懒得找他,反正太上也没在人间闹出什么乱子。
而远在南蛮的太上星君突然一阵心悸,掐指一算,却没算出什么。
「奇也怪哉,这南蛮之主算不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我算不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如海楼那小孩儿在挂念我?不行行程需要得加快一些了……」
……
云宫茶会。
云烟主撇眉,她明明邀请了如海楼,如海楼怎么没来?
不是说这位如天仙嗜茶如命吗。
「你们,有谁看见如先生了罢?」
一众达官贵人纷纷摇头。
忽然小公主抱着一坛茶叶在人群钻出,「怎么找不见驸马?」
「驸马,什么驸马?」
驻国守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云白雪一惊,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好羞人啊。
当即改口,「啊,不是,怎么找不着那位茶先生?听说他喜欢茶叶,我就找来好茶给他做聘礼。」
云烟主呼吸一顿,小女儿这是看上了如仙师?
驻国守则会心一笑,小女儿的眼光妙啊!
只是想来如先生应该领不动这份情吧。
忽然臣子座中传来一声惊呼,正是国子上书右国相。
「这不是老夫珍藏十载的酒茶吗?四公主……」
云白雪看了一眼国相大人,觉得奇怪,开口道,「这是我要送给先生的礼物,怎么又是你的了?你不要胡说。」
国相登时老泪纵横,有侍女上前给他捶背揉肩。
「胳膊肘向外啊……连老夫的茶也不是老夫的哩!」
一众臣子贵人看着国相大人悲伤欲绝的模样,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国相胡子翘起来,「你笑什么?」
其中一位金银商贾憋笑,正色道,「我想起我家夫人快要生了,我觉得很开心,便笑了。」
忽而又有人笑,却是与那位商贾不对付的一位。
「你又笑什么?」
那位丝绸商贾收起笑容,道,「我想起他家的夫人要生下我的孩子,心下欣慰,自然笑了。」
金银商贾:?
茶堂中轰然大笑,笑声不绝于耳。
驻国守也笑出了声,「莫要胡闹,此等大事不了乱说。」心下又觉得有意思,没忍住又继续笑了起来。
金银商贾站了起来,指着丝绸商贾颤颤巍巍,「我比你有钱!」
丝绸商贾不紧不慢,抿了口茶,「你的孩子是我的。」
金银商贾只觉气血上涌,「我是凭我的心才娶得我家夫人!」
丝绸商贾呵呵一笑,「我长得比你好看。」
金银商贾气急,正欲泼茶打人,只听驻国守道,「莫要置气,卿也是逗你的。」
金银商贾只能作罢,憋气坐下,又觉得不爽,又站起来道,「陛下,他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浑身金银臭气,俗透了。」
金银商贾气急,大叫,「你不也是做商的?」
却见年轻的丝绸商贾不急不缓,「我是卖布匹的,你是卖金卖银的,不一样。」
「胡闹,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体面。」
国相也转哭为笑。
明明是自己给陛下诉苦,怎么又扯出了情苦大戏?
金银商贾这才坐下,只觉得心下憋了一口闷气,吐,也吐不出来。
这才有人问道,「那位如先生,长得什么模样?」
四公主云白雪当即摸出纸笔,画了一副肖像,面容俊逸,风度翩翩,正是如海楼。
众人得见,纷纷摇头,「不曾见过。」
云白雪面露失望,小声嘀咕,孩子他娘找不着了……
忽然有人惊疑一声,「这不是那位被卫兵拒之门外的那位先生?还带着一位侍从人物。」
于是王座上的云烟主便被茶水呛了一口。
当即唤来云里雾里的卫兵,只说那位先生不曾示出请柬,这才告一段落。
但云白雪不开心呀,这事错不在卫兵,云烟主也不曾想罚他,可云白雪心里不舒服,便让那位卫兵当庭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心下才觉得解气,回了她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