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糕是云烟山的特产,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口感濡软独特,气味喷香扑鼻入鼻而不腻,入口即化,余有清香,而云烟糕的配方多是药材,不过补,不贫虚,得天下所钟,不仅云烟皇室,天下上至官宦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常有作为饭后甜点,细细品尝。
不过云烟糕之中,有一味主材,却是极为稀少,遍寻云烟也寻不到多少,那便是云烟花。
云烟花性暖,而做出来的云烟糕香味最为雍和平正,而其也算是半半个仙材,其本身蕴含一丝微不足道的仙气,虽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对修行无多大益处,却能缓解一些修行者难以解决的顽疾。
不过好在云烟花的替代品颇多,虽做出的云烟糕大大不如云烟花所制,却也不是一般的美味,否则便是皇室,也不一定吃的到这云烟特产。
云烟国母,上一代的云烟主,曾经的南洲神话,却因顽疾终日卧床,四公主不知从哪里得知云烟花的效用,这才有天下遍寻云烟花的一幕。
「弟子规,弟子规弟子规……」
弟子规是圣人用来规范门下弟子的经典,不知何时被传颂天下,乃至家喻户晓。
然而在四公主眼前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邪恶存在。
气蕴胸膛,提笔刺下,杀他!
若是弟子规是个事物,便要被怨气满满的四公主上上下下戳几个对穿。
再有两遍,能抄完!
云白雪余光撇着那一盒云烟糕,喉咙上下浮动。
突然余光中出现了一名白衣男子,气宇轩昂,手上却拿着一个盒子。云白雪暗自咂嘴这皮相,还真好看,比宫中那些老古董好看太多了,比爹还要好看……
「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啊!!!我的云烟糕啊!!!」
云烟糕是这么吃的吗,不应该一点一点,细细品尝它的韵味,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为什么你是一把抓啊!
粗鲁,粗鲁至极!
普天之下,竟然有人有如此无耻的吃法?
「我都快抄完了啊喂!你赔我云烟糕!」
来者正是如海楼。
他瞄了一眼云白雪的笔下,正是九十八遍《弟子规》。
「让你抄写弟子规,你便真就抄写《弟子规》了呗。」
如海楼乐了。
想来苏雨彦对云白雪也是极好,小作惩戒被随意钻空子也不点破。
呵呵,那是苏雨彦,又不是我如海楼。
「你敢不好好抄写,我就敢拿云烟糕做晚饭。」
带恶人,惹不起惹不起。
云白雪一眼认出眼前的如海楼,可不是给她云烟花情报的那个人吗?
近几日云烟主难得放下国事,专门跑来数落她,早就得知如海楼是个如何如何的人物,她本聪慧,只是性子里贪玩,又不是蠢,猜测中也能明白如海楼的不凡。
但厉害归厉害,但你再厉害也不能抢我的云烟糕呀!
「我举世无敌云白雪,你干嘛要管我?我这就去重抄。」
呵呵,我云白雪这辈子只做从心的事。
……
云白雪泪汪汪的跑到一边去抄书,而苏雨彦见到如海楼也不惊讶,早早亲自泡好了香茗。
只是苏雨彦实在是有点牙疼,她不是没有看见如海楼进来,而是如海楼和云白雪一样,从相同的地方翻墙进来,然后呆在桃树上看戏,直到她苏雨彦拿出了云烟糕。
亏她还颇有自信地和云烟主说不需要护卫,想来还是要有人来给她看家护院。
但小公主翻墙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翻女子闺墙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门?
但说出来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根据实际考察自己十有八九是打不过对面这个白衣先生。
「先生此行所为何事?」
苏雨彦背后招手,云白雪心领神会,暗暗靠近几位下人。
容不得苏雨彦大意,谁也不知道如海楼过来是想做什么,特别是四公主敏感的身份。
而四公主自己也明白,也不想给苏雨彦添麻烦,自觉躲远。
「哈哈,来看看我未来的二徒弟。资质果然重要,我想我二徒弟当有惊天之资,不要像我大徒弟那般不争气。」
二徒弟?苏雨彦暗自皱眉,眼中星芒闪烁。
是自己,还是……四公主?亦或是?
府邸上有修行资质的确实只有自己和四公主,但如海楼指的是谁?
眼前这位先生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或许已经抵达地府境。
不过苏雨彦如今已有养轮巅峰,踏入地府境也只是时间问题,以她的资质人间轮无敌轻而易举,如果对方只有精怪轮或妖魔轮的实力,高一两轮的实力也根本没有资格成为自己的老师。
「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海楼,如海楼。」
「如先生,是何方人氏?贵地可有随意翻踏女子闺楼的习俗?」
如海楼脸一黑。
原来你把我想成那种人了吗?我堂堂如海楼,是那种喜欢翻墙偷窥女子日常的人?
「哈哈,这不是抄近路嘛。」
一条大路上就你家朝阳处没门,大概是特殊建筑不得门入,好奇心作祟翻墙而入这种事情如海楼当然不会说出来的……不过也巧,竟然能在这里碰见苏雨彦,也省的费功夫找人。
如海楼找了个借口,便大口吃茶,大口吃糕,看得一旁正抄书的云白雪胸口一阵绞痛,那可都是她的云烟糕啊,这每一口都像是在她嘴上咬下一块肉来……
忍着,我忍!我胸怀天下云白雪,这点气魄还是有的,不就是几块云烟糕吗,让就让……你,你住口,给我多留一点啊!
云白雪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蹭蹭蹭的跑过来抢了装有云烟糕的盒子,又蹭蹭蹭的跑开,警惕地盯着如海楼,又偷偷打开盒子一看,妈耶!
盒子底下孤零零地躺着一小片云烟糕,云白雪呼吸一滞,顿时心如刀绞,瞬间给如海楼打上恶人的标签,看如海楼眼神都开始不善起来。
突然之间云白雪觉得自己好可怜,连想吃一片糕点都要靠抢……
不对啊,这明明本来就该有我的份啊。
顿时可怜兮兮的目光缠上苏雨彦,直盯得苏雨彦浑身发毛,对着云白雪微微点头,这才笑逐颜开,抱着盒子翻墙出去。
谁能想到一国储君为了一片云烟糕而向云烟国守卖萌呢。
而看到云白雪翻墙而去,如海楼眼睛一亮,哦,原来如此,一定是忘记造门了!
若不是忘记造门,哪里有一国公主翻墙出户的理由?
看到如海楼微妙的表情,苏雨彦脸一黑。
「先生还请不要误会,院门在西侧,殿下只是翻墙翻习惯了而已。」
如海楼微微一笑。
笑容说不上是无可挑剔,却与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然而苏雨彦没能从其中品出如海楼的想法。
「玄关向背,在太易周学上来说本就是一种污秽,不过我对太学了解不多,但对地底的能量流动略有感知,十万八千条能量线交叉纵横,看似杂乱无章却又贴合天地纹理,拼接构成一只钩沉,钩沉者,属金,性阴,主吞食杀戮戾气,而大户玄关,对应钩沉之口,也是整个宅邸杀气最重的一处,四殿下聪慧,本就有不错的修行天赋,自然闭门不入,改行它道。」
苏雨彦本以为如海楼能随手送出一道仙运,想来也是仙运浑厚之人,却没想到这位貌不惊人的如先生仅仅只是感知到地底的能量走势,就能得知事情概况。
这一席话下来,可不正是修罗轮的知微意识吗?看这如海楼年岁不高,20上下,却能有修罗轮的修为,苏雨彦心底微微意动。
这么高的修为,抓回去种田不好吗?
云烟花不好种是众所周知之事,越高质量的能量种植出的云烟花品质就更加上乘,得想办法忽悠他回去给云烟种田……
若是给如海楼知晓苏雨彦心底所想,估计会罚她唱一个晚上的甩葱歌。
他如海楼什么人?
真仙之上,无人能敌!
至于如海楼怎么得出这个结论,这就要问问天上那些没腿没爪的老神仙。特别要提某个胖成球的食神,他本来就没脖子,现在连胃袋都被如海楼给摘了,然而正主还笑嘻嘻地在给天帝的奏折上写:今天帮助大耳朵减肥。
虽然还能再生,但食神发誓,这辈子不再靠近这位主……
「先生说的不错,这座亭苑,修建之初便只提供给当代云烟国守,用以吸收国守身上积累的杀戮之气,而云烟国守常年征战于国界,前抗蛮子,后卫云烟,沾染的血气太重,回到云烟,便需要这钩沉大阵来化去一身杀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云烟百姓皆知此处为镇杀之地,平日里也无需什么护卫,而下人出行也要借助梯子从墙而出,决计是不能经过玄关,修士倒是无妨,但普通人沾染血气,怕是要遭殃几日。」
这位苏国守心性倒是好,推辞了云烟主许的云烟卫,府邸中也只留两位有一点修行底子的下人照顾生活起居,想来也是不想牵连他人。
「先生既然能看出此地异常,可否有了结之法?雨彦必有重酬。」
「这还要看你自己。」
「先生但说无妨。」
如海楼以一枚茶叶为引,用淡黄的茶水在石台上勾勒,一只张牙舞爪的钩沉显化,小小钩沉爬了起来,蹭蹭蹭一下子扑倒苏雨彦胸口大肆舔舔舔。
啪叽!
苏雨彦面无表情地把钩沉甩到地上,茶水钩沉正欲再次扑上,便被苏雨彦一小jio丫子踩住。
好家伙,这小虫子也是老色鬼一只!如海楼眼睛一亮。
这天下,如此服从内心欲望的色鬼已然不多,这茶水钩沉虽无意识,只是被如海楼点出了灵性,却算的上其中一位。
如海楼干咳两声,又想到好像有人说过咳几声便有几分尴尬,就多咳了几声:「咳咳咳咳咳咳呕——」
这位不知几深几浅的如海楼突然咳了起来,苏雨彦还以为是如先生犯病了呢。
在苏雨彦的认知中,修为高的人身上总有点小毛病,像自家的云烟国母,堂堂精怪轮高手,还不是躺在病榻上病恹恹的。
当即奉上一杯暖茶,并送上一个来自某个蓝发少女特有的关爱的目光。
如海楼两指一夹,茶水钩沉便被夹入两指之间,钩沉有灵,知道点化它的人究竟有多么可怕,当下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让苏雨彦啧啧称奇,如此一个顽劣的精灵,被踩在脚下尚且不安分,被如海楼捻住,竟然变得如此乖巧,不由得又高看了如海楼三分。
这么厉害的人,要怎么办才能拉回家种花啊……
「你可知,这座奇阵是如何运转?」
如海楼品着茶,手不知为何遮住面容。
钩沉纸片一般的身子静静躺在如海楼手心,苏雨彦心中有了一个不明确的猜测,却抓不住线索。
「先生请讲。」
不懂就问,不故作聪明,此问,是验证她的猜测。
「钩沉食金气,血气由金气生,也是钩沉的食粮,食粮何入?当从口入。这座奇阵,便是模仿钩沉的,以玄关为阵眼,模仿钩沉的口,而房梁,便是钩沉的脊梁,正片地底,便是钩沉的胃袋!而创阵之人,没有给它四肢,便是防止钩沉四处乱跑为祸人间。呵呵,可惜,创阵人却忘了这阵是给谁用的!得益者谁?云烟国守。云烟国守谁?不承国运,而护国运之人!它收了你的血性,却暗中污了云烟国运,污浊国运?降格,就该降格!」
如海楼说的明明白白,苏雨彦心底吃惊,如先生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让她无从反驳。
云烟国运有升有降,但总体来看升高于降,皇室不知降在何处,只当是民间灾风灾雨坏了国运,因此民事大为,也不知是这钩沉作祟,任它发展了几百年。
也不知是毁是留,毁了万一累积的血气爆发遭殃的可就是云烟国民了,须得她谨慎。
「那先生可有解决之道?雨彦愿闻其详。」苏雨彦起身,行了个学生礼,郑重道。
钩沉大阵对她而言意义非同一般,她身为云烟国守,于战场之上,须得承担士兵造成的杀戮之气,否则士兵意志稍差,不消多久就要被战争烧坏脑子。
云烟边境也不太平,蛮子北上,云烟便要南下御守,见血也是经常之事,云烟国守承担的杀戮之气之多,简直难以想象,苏雨彦虽强,却也要两年回一次云烟静养半年,才敢重回边境。
若不是云烟还有一位国守一同承担杀戮气,轮流回云烟修养,恐怕苏雨彦一人也独木难支。
若不是钩沉阵太过昂贵,且容易损坏,云烟都打算在边境也造上一座。
如果如海楼能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皇室一块心病,也能化去苏雨彦心中那一条梗蒂。
「你身具海量血气,是钩沉的移动食粮,钩沉者,吃遍天下杀戮,哪怕一丝一毫,也要吃的干干净净。但你的钩沉阵,却明显吃不干净,否则也不会留一玄关的杀戮气来伤人。」
「可据我所知,钩沉阵能吞食十年血气,泄露的杀戮气,是何缘由?」
如海楼稍加思索,张口便来:「也许是你家钩沉胃不好?」
苏雨彦:?
「哈哈!胃不好,就得治!我看病的价码高的很哩!一片银叶治一病,你云烟,可愿受下?」
如海楼气势一转,悠然间如参天梧桐般魁梧,气魄冲天!
苏雨彦单膝跪下,大声道:「云烟山守苏雨彦,愿代云烟承因果!」
她苏雨彦,身份使然,连云烟二主都不曾跪过,哪怕只是单膝!
她知道,眼前之人,是真有能力改变国运。
眼下,云烟看似太平,而皇室一脉都明白,国运危矣。
南下蛮子国运渐昌,很快就会出现更强的强者,届时,云烟的神话,顶也顶不住了。
而今之法,便是提升国运,让钩沉吃下的,通通吐出来,以云烟国运,强压蛮子族运!
这一跪,是为了云烟,云烟国运,云烟百姓!
哪怕只是国运上的一丝毫的污秽,却关乎云烟的走向,如海楼,值得她曲下膝盖。
国不存,家何在,壮士征途何处归?
云烟治世千年,千年不倒,千年耸立,虽只是南洲小国,作为小国之中唯一一个千年古国,靠的不仅仅只是得民心,还有得国运!
国运一说,缥缈无比,却又与一国之命息息相关,就是云烟之上的大陈上国,也要为一丝国运争抢破头。
如若云烟国运累积到一定程度,成为大陈上国那般的帝国,也不在话下。
如海楼面色平静。
天帝给他定了规矩,不能插手凡间一国之事。这给一国除秽,就是过界!
但你天帝定的规矩,与我如海楼何干?
你要劈我,那便尽管来!
得一片银叶,少收三分因果。
一片银叶,便是好几顿饭呐。
雷云涌汇,狂风大作,一时之间,云烟山上电闪雷鸣。
而如海楼一头束发随风飘舞,仙气萦绕,浑然是在世真仙,与天相争!
「吾以真仙令:造魂!」
「吾以真仙令:夺魄!」
「吾以真仙令:塑形!」
「吾以太上令:逆天而行,化腐朽为神奇,再造天地神兽!」
「吾以天子令:钩沉,给老子,醒来!」
手中小小钩沉不自觉抖了起来,魂与魄交汇,与灵性结合,诞生了一个崭新的灵魂,以茶水为躯干,以云烟底下囤积数百年的杀戮之气为血,再来雷霆为骨,钩沉再造!
狂风呼啸,苏雨彦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那个不羁的男人,顶天立地,改国运。
真仙出手,却只局限于亭苑之中,在外人看来,怡花园如往常般正常,不知怡花园内,雷劫已至!
雨水滴落,专门针对钩沉的两道雷劫,被如海楼随手击破。
如海楼冷哼,打老子的雷劫老子不敢打,你打钩沉的雷劫下来,以为我就不敢打了?你能碰到钩沉的一丝毫毛,岂不是落了我雷氏正神的名头?
异象不再,被吹飞的苏雨彦才放开了桃树,衣衫凌乱的跑到如海楼前方。
她已经尽可能高估这位如先生了,却还是低估了他。这等手段,可是神仙手段,地府境高手也万万做不来的。
而且她确确实实感知到国运变了,虽感知模糊,也能明白,云烟国运,变得更加纯粹了。
而眼下多出一只放大版的钩沉,虎兽羊身蛇尾,眸子里灵光闪动,确是真正的钩沉神兽。
苏雨彦本就知晓,真正的钩沉确实有能力兴一国国运,只是用法对不对的问题。
云烟大兴啊,云烟大兴!
然而苏雨彦转念一想,先生这么厉害,怕是忽悠不来回家种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