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看着已经变黄的枇杷果叹气。
“唉！”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气。
“唉！”我看着正在下棋的诗韵和子夫又是一声长叹。
“音希你怎么了？是我下棋的技术太差了吗？”子夫不解地望着我。
怎么可能？我心想，我连棋怎么下都不知道。可还未等我开口，诗韵便抢着替我回答了：“当然是因为昨晚陛下在姐姐那里过夜，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呗！”
“才不是，昨晚陛下只是在我殿中看了一夜奏折，他甚至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我急忙解释。我看得出子夫对陛下的情愫，她总是长久地凝视着一枚白玉虎纹扳指，我认得出来那是陛下之物，第一次见面时，他手上便带着那枚扳指。上面的纹路经过多次射箭的磨损已经不再清晰，却昭示着所持之人对此物的偏爱。
“真的假的？”诗韵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了，我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一直帮他研墨，然后醒来都还穿着昨日的外套。而且他对我殿中书简的位置比我还熟悉，俨然就是把我的殿阁当成了另一个宣室殿。”我尽量把昨夜发生的一切陈述给她们。
“那你好惨哦！”诗韵笑着打趣我。
“陛下一定很劳累吧！”子夫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关切的神情。
果然热恋中的女子眼中只有心上人，划重点都划得那么与众不同，我暗自感叹。
“你们还是担心担心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我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她们两个。
“对了对了，接下来音希姐姐可有的忙了呢！”诗韵对子夫眨了眨眼，“皇后娘娘让音希姐姐负责太皇太后寿宴上的糕点和歌舞呢！”
“一直以来都是音希负责的吗？”子夫问诗韵。
“当然不是啦，要不然怎么说是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呢！”诗韵这时摆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应该算是皇后娘娘的惩罚了吧，太皇太后的寿宴可以说是眼下在宫中最重要的事情了，宫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半点差错都出不得的。”
“让你嘲讽我！让你幸灾乐祸！”我解下腰间的荷包去砸诗韵，她却身手敏捷，一下接住了。
“何止呢！”她这下更是添油加醋起来，对子夫补充道：“偏偏太皇太后还不喜欢音希姐姐，看来这次，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太皇太后为何不喜欢音希呢？”
“因为姐姐是太后选的人，而且还是从宫外带进来的。”诗韵说了很多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原来真正的音希和太后还有联系。
“宫外带进来的人会不讨喜吗？”诗韵的话显然让子夫联想到了自己。
“当然了，不是经过正式的选拔，而是随意地从宫外带进来的后妃，不仅入籍册的时候麻烦，更会受到其他后妃甚至宫人的排挤。”诗韵显然不知道子夫的来历，更不知道她这席话无异于在子夫的伤口上撒盐，我看见子夫澄澈的双眸黯淡了下去，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微笑着听诗韵说完。
“不过是因为是新帝才登基不久，宫中后妃多是陛下做太子时一同上来的，慢慢的，这些都会变的。”我边说边拍了拍子夫的肩，在她身旁坐下。
她也对我报以浅浅一笑：“若不嫌弃的话，我倒是略懂得些歌舞，或许可以帮到你。”
“如此甚好！”我感动地抱住她。她的身体很柔软，抱起来很舒服，难怪陛下会把喜爱的白玉扳指都留给她了，我心想。
真是不如意时喝凉水都会塞牙，本来是去找负责糕点的宫人商议宴席之事，谁知在路上却遇见了皇后娘娘。她正好穿了那套紫色襦裙，高高的发髻上仍是别了七八根发簪，只不过这次不是金簪，而是镶满了珠玉宝石的银簪，依然是高贵的模样。
我们忙对她行礼，她的视线却落在了子夫身上。
“本宫见过你，你是那天宴会上献舞的舞姬？”她幽幽地说着，“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卫子夫拜见皇后娘娘。”子夫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跳舞挺好看的，不过次次都是你跳的话，也太没新意了，宫中舞姬千千万，这次宴会还是换别人吧。本宫见你颇有几分姿色，若是能有机会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也是不错。若是留在宫里，恐怕一辈子也难得陛下垂怜……”她说罢便离开了，毕竟是尊贵的皇后娘娘，怎会在一个卑微的歌舞姬身上费心思。
但这么短短一席话对子夫的杀伤力确实不小，再加上后来近乎一年之中，陛下一次也未召幸过她，一次也没有。所以她渐渐地也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每日观摩那枚白玉扳指，而是把它收进木盒中，她的眼神也渐渐地黯淡，对于陛下的一举一动，她也不再关心……
她甚至开始关注出宫的消息，在得知很可能几个月后就会有一次遣散宫人的活动时，她竟十分开心。
当子夫兴奋地跟我谈及她出宫的计划时，我的内心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感觉。我并不知道历史能不能改写，我该怎么跟她说呢？不要走，因为我知道你将来会是大汉的皇后，你的少年郎也终将会记起你，所以留下来。还是，走吧，反正你的结局也不美好，不如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好歹不用亲眼看着你的亲人惨死？我不知道……
最后，话到嘴边，我却只是说：“子夫不要走好吗？如果你留下来，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她眼中虽有不舍，却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若是只耽误我一人，那还好说。便是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也会觉得那些眼泪和等待没有白费。可跟我一起入宫的，还有梓馨和梦竹，她们与我一样，都是平阳府的歌姬。虽然只会些歌舞，但在外也勉强能维持生计。可在宫里，我只是个被遗忘了的人，实在不忍她们因我一点儿女情长的执着，便要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我只能点点头，没想到，她连自己的侍女都顾及到了。“那你还想见陛下一面吗？我可以帮你。”
她思考了一会，眼中虽写满了不舍，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当是大梦一场吧。”
真的可以当做一场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