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问题么,看你的面色似乎还不太好啊。”美琴小声说道。
“没事的,你们回去吧。”东云飒轻轻摇头。
此时,一直低头不语的玖辛奈忽然抬起头,湿漉沉重的毛巾砸在盆里水花四溅,平静的气氛顿时被渲上浓重的油彩。
“这种敷衍的话还真是叫人火大!让我们回去,然后呢!?就放任你继续自暴自弃下去?”玖辛奈质问道。
“又不是我叫你们来的……”
砰!
桌子上酒瓶杯子等东西四处翻滚,残余的酒液溅了几人一身,芳香味散满房间。
玖辛奈直接隔着桌子拽过东云飒的衣领,她的力气很大,后者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拽了过去。
“你在说些什么啊!又不是我叫你们来的,这种话也能那么随意地说出来么!”玖辛奈生气的样子很恐怖,原本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绯红,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愤怒会直接反应在脸上。
“抱歉……”东云飒低下头,头发遮住他半个脸庞,让人看不到表情。
“为什么要道歉啊!你就只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么!?”
“可是……”
玖辛奈气得直跺脚,额头上有淡淡青筋凸起,俨然气愤到了极致。
“为什么要可是啊!?因为绳树的事么?你以为只有你自己会感到悲伤么!绳树死了每个人都很伤心,但这绝不是你自怨自艾的理由。”玖辛奈用力摇晃着,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们生气不是因为你很伤心,而是不能忍受你继续颓废下去!”
“绳树的尸体下葬那天,纲手大人赶回来了。难道她不比你伤心?可是之后呢,第二天她又离开了……”玖辛奈拨开他的头发,直视那双黯淡的眼睛,“还没懂么!你觉得绳树的在天之灵看到这样的你会觉得开心么!正因为不想面对,所以才要前进,因为不舍才更要秉承逝者的意志,努力地活下去。”
“没错,终日以酒度日的东云哥哥,根本不是我印象中安全可靠的人。”美琴也说道。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了,以后要怎么做你该比我更清楚,至于能否走出这段阴影,那是你的事。”玖辛奈松开手,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被酒渍弄湿的衣角,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美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下,马上也跟着出去了。
“流生大叔,您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玖辛奈打着招呼,径直走到玄关处换鞋。
“再多留会儿嘛,又没有什么事。”老爹客气道。
“不了,我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老爹还想说话,但发现红发女孩已经推门走出去了。
“我也告辞了。”美琴轻柔地说道。
阳光不知何时爬进窗子,一步步地拉伸着,借着桌上清亮的液体映射光芒。长发遮住东云飒的一半脸颊,所以他只用一只眼睛盯着墙面发呆。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见惯死亡了,细细数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数。对他来说,敌人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立场的不同所以彼此相互厮杀,甚至被杀之人的性命是那么轻贱。
现在,绳树的死去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成为忍者的初衷是什么?死去的人又意味着什么?支撑自己生存下去的动力又是什么?
东云飒很迷茫,因为有种名叫‘感情’的东西把自己与绳树连在一起,所以自己才会觉得悲伤、难以接受。照理来说他应该很愤怒才对,东云家的怒火要把一切始作俑者燃烧殆尽,但此时他却觉得迷茫。
翌日清晨。
东云飒早早地起了床。
“我要去见绳树。”
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如此说,老爹的心情明显也好了很多。
“去吧去吧,觉得心烦就多逛逛,这人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东云飒点头离去。
绳树被葬在村子西北角落的陵园中,从火影岩上俯瞰,那个位置仿佛一团浅薄的迷雾。当初建村的时候,有人提议建造陵园祭奠逝去的英雄,为了不让英魂被打扰就把位置安排在了这个角落。
绳树是前不久下葬的,碑前的白色百合花静静地躺在那儿,连带着棺中永远不能再开口的人。东云飒站在花簇前,不该在这个年龄浮现的肃穆神情挂在脸上,如果有别人在场肯定会惊讶他身上的气质。迷惘、悲怆、思索,多种复杂情绪凝结在一起,最后构筑成深深地一鞠躬。
东云飒弯腰把手里的花放下,新鲜百合花散发的香气萦绕在前,他久久地伫立在原地,凝望慰灵碑上的名字。
清晨的墓园,鸟声如洗,树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时间过了很久,东云飒忽然转过身,轻轻迈步向外走,在这片不大的地方上,埋葬着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美琴站在不远处白色围墙外,见他出来了,快步迎上。
面对东云飒疑惑的目光,她微微轻笑,“早上去你家里,听流生叔叔说你来这儿了,我不放心就跟来了。”
“之前让你担心了。”东云飒抬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转而双臂展开将其拥抱。
闻着女孩发间的幽香,东云飒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离我而去。”
“啊……”美琴红着脸,支支吾吾想说话又说不出。
过了好一会儿东云飒才松手。
“去买些花吧。”美琴建议道,“听说死去亲友的灵魂会有部分遗留在世,看着昔日的亲友能迎着希望不断向前,花是承载灵魂的载体。”
“也好。”
美琴开心地笑了,拉起他的手,轻快地向前走去。
从那日回来起,东云飒就没能与美琴好好说过话,想到这儿,他的心中不免怀有一丝愧疚。于是,作为补偿,他陪着美琴在商业街玩了一天,两个人说了好多话,直至夜幕降临才回家。
回到家首要做的就是把买来的花移到注满水的大花瓶里,微风里,黄色、白色的花骨朵随风飘摇,但是却总也带不来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