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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好兄弟

“痛下杀手?昨晚上的药丸明明是骗那老小子的,根本没毒,怎么可能是痛下杀手?”李小星心道,“但这人怎么就认准是我了?难不成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原来说话那人跟在秦云龙身侧,直指李小星道:“是他,老大。舅老爷就是命丧这小子的掌下。”

“什么?这件事倒是奇怪得很……定是昨夜我们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李小星思量一番,问道:“兄台认得我?”

“没错,昨夜是我第一个找到舅老爷,我远远看见舅老爷跪在你跟前,便知你不是什么好人,就赶忙跑过去,听到舅老爷对你拼命求饶,我便要出手,可你这厮却心狠手辣,竟……一掌打……打……死了舅老爷。”说道急处,那人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是吗?如此说来,我竟没有杀人灭口,留了你一条性命?”

“哼,你当然没有放过我,只不过我假意装死,才躲过一劫。我赶忙回去报信,后来龙老大带着兄弟们一路追赶,我们这才找到你。”

“原来如此,看来,我这凶手的名号是跑不了。那么,我倒要问问秦寨主,我为何要对尤老前辈痛下杀手?”

“此事我们确实要请教阁下,不知阁下与舅舅到底有什么恩怨,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偷入回云寨,掳人截杀。”说到这里,秦云龙顿了一顿,望向众人,接着道:“阁下何不先报上姓名?也好叫大伙知道个清楚。”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祁连李小星。”

众皆哗然,原先那人又大叫道:“好啊,原来你是张老怪的弟子,难怪你如此行事,老大,还用问他什么理由,让我吴昊直接杀了这小子给舅老爷报仇!”

说着回云寨的人张牙舞爪地就要动手,刁小刀见形势不妙,赶忙出来阻拦道:“众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尤二爷那是我们人人敬重的前辈,我这兄弟怎么会对老前辈不敬,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刁小刀你快躲在别处,小心我掀了你的馒头铺子。”

“掀了我的馒头铺子事小,可伤了和气可就不妙了!”刁小刀涎着脸笑道,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望着铺子里面,他确实不在意这家传的馒头铺子,但事情闹起来,以今日桑柳镇的架势,可是会跟武林大会一样热闹,闹不好还要让老爷子出手,这倒也不要紧,要让里面那位听到了……这事完不了。

“谁敢掀老娘的铺子?”果然,刁小刀那美艳的妻子一个箭步抢出来,却又换了一套衣衫,红袄翠裙、葱茏金履,云鬓之旁金钗步摇,真真是风情万种、活色生香。她那双如狐仙般的媚眼像一把弯弯的小刀,一个个人看过去,就像要把一颗颗心要剜出来似的,接着又厉声道:“你们这些个杂毛,也敢在老娘门前撒野,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娘怕过谁?”她虽只有十七岁的年纪,偏偏满口称自己为“老娘”,可惜这些大汉听了,却也无人敢反驳。

吴昊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他确实怕她,知道她的人也确实怕她。江湖中人可能不知刁小刀的刀法究竟如何,但都知道他娘子狄木升打起架来不要命。想到此处,吴昊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狄木升哼了一声,直走到秦云龙身前,扶起蜂腰细臀,白眼翻到天上去,轻笑道:“龙老大,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实在是我们这门面太小,撑不起您这样的大人物。”她顿了一顿,接着又笑道:“尤二爷,无所不能的,指不定做了什么大买卖,没让您知道,您啊,江湖路子广,为了二爷的面子,还不得好好查查。”她说来说去又把话给绕给回云寨了,秦云龙不禁笑道:“这妇人好生厉害。”

只是,秦云龙此行并不是为了尤面水,他深知尤面水所犯之事,本就难以长久,如今这个结局纯属意料之中,凶手是谁是可以慢慢去查,但是今日,必须找个由头除掉李小星,也好给那边一个交待。

吴昊是个察言观色的宵小之辈,见秦云龙的神情,又跳出来叫道:“我亲眼所见,难道会冤枉他?”

“真是你亲眼所见?”

如炙热的夏天,喝了一碗冰泉,众人惹不住向这声音看去,只见一身骑装的女子站在李小星身后,她黛蓝衣衫,难掩华彩,眉眼丝丝浅笑,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让人又爱慕又害怕。

吴昊见她的模样,先自呆了三分,吞吞吐吐道:“我……亲眼……所见。”

“什么时候见的?看的有多清楚?”

“昨夜……寅时……三刻……他打了我,我怎能……看不清楚?”

韩蝉儿问得越快,吴昊便越发慌了起来,倒不是他说了谎,实在是他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子。

李小星与韩蝉儿对望一眼,心里都明白,是有人假扮了李小星的模样杀了尤面水,那时候两人早已离开山林了,可这人又能是谁呢?此人既然没有被发现,定是高手无疑。

“如此,秦寨主今日前来,对我是志在必得。我若说尤二爷不是我杀的,秦寨主会相信么?”

“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吴昊现在对李小星是有些嫉妒了。

“那秦寨主打算怎么办?”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吴昊忍不住又指着李小星咬牙切齿地喊道,话音未落,早已提着铁棍攻了上去,密密匝匝地抡了起来。棍法本是最为灵巧的兵器,上山可打毒虫猛兽,下海能搅鼋鼉鱼鳖,进时刀枪难挡,退时笼盖全身。吴昊这十六路水火棍原出自少林,攻守之间皆有章法,只是他生性鲁笨,加之头脑发热,这样厉害的兵器在他手中倒真成了无用的烧火柴棍。

李小星根本就不想与其纠缠,他平生最厌人胡搅蛮缠,似这等愚蠢之人,好好教训一番或许能够清醒,手下便没留余地,一招制敌,将吴昊落在一旁。

回云寨皆是些莽夫,看见兄弟败下阵来,一哄而上,要与李小星一决高下,却也只是些惯使蛮力的,便被他脚下之力赶到刁小刀火炉之旁,刁小刀作势阻挡,嘴里不停喊道:“别伤了我的羊肉!别伤了我的羊肉!”其实早已暗地里结结实实给他每人戳了一刀。那刀是狄木升给他的,狄木升早就看得不耐烦了,哪天不挑,偏偏挑今天这么个好日子,来来往往的客人全都被回云寨的人给遮拦住了,便暗地里将她平日用的短刀递给了她丈夫。

眼看回云寨众人个个不敌,秦云龙亲自出手,他秦家拳法拼的是力道,以千钧万力敌百家招数,任你招数如何变化,以硬力而夺之。五招过后,两人未分胜负,秦云龙已然着急,他外家功夫确实厉害,李小星便尽力躲避,于是,秦云龙出招便越发刚猛迅捷。

刁小刀本想上前相助,可碍于江湖道义,他没有出手的理由。只能攥着手里的馒头,闷气地大口大口嚼着,仿佛嚼的是那些人的筋骨皮肉。

秦云龙招式刚劲,灵巧不足,李小星那五招之后便已明了,十招之后,以维罗掌变化之妙处与他对招,秦云龙便难以支持,心中不免担忧,正当他所想无计之时,人群中涌出一伙人,来人皆着红衣黑绦,黑绦之上又有一朵伸展的古朴灵芝,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北堂门。秦云龙顿时增了胜意,只听当首一个红衣人道:“秦兄,我已得知这人所犯之恶,实在让人痛恨,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且让兄弟助你一臂之力。”说着那人轻舒猿臂,亮出宝剑,便向李小星背后攻去。

刁小刀眼中大亮,好家伙,两个打一个,便是不要脸,更何况打的还是我兄弟,便大叫:“寇鑫,我刁小刀来也!”

狄木升喜道:“掌柜的,接着!”凤翅柳叶刀转瞬飞到刁小刀手中。

朗日晴空下,两掌对双拳,凤刀对利剑。

一众江湖好汉看得津津有味、有声有色。维罗掌如山如渊,秦家拳如铁如铜,凤翅柳叶刀凤鸣岐山,红缨灵芝剑气贯长虹。

四人打得难分难解、热火朝天。忽然高处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四个臭皮匠,半斤八两、花拳绣腿,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寻声望去,吃了一惊,馒头铺子房瓦之上斜斜立着一人,那人衣着、容貌、身材,竟与李小星一般无二。

四人停下手来,刁小刀见此情形,心中登时明亮,大怒道:“你是谁?假冒我兄弟?”

那人搔首弄姿:“我是你兄弟啊!”

“放屁,我兄弟怎会你这种模样!”

“你不信?你让大家伙说说?”

众皆讶然,对着李小星和房顶之人指指点点。

那人放眼望去,笑得花枝乱颤,尽是妖媚之色。待看到韩蝉儿,眼光收了一收,笑道:“别人不知道,蝉儿姑娘你也不知道么?你昨晚与他共度良宵,对他可算一清二楚?”

韩蝉儿大怒,这等浮言浪语她怎能忍下,当下宝剑出鞘,就要去战。

李小星抢先一步,使个“醴泉涌”将刁小刀的滚烫的火炉踢将出去,那个假的李小星见红碳直扑面门,虚迤飘到另一处,他身法极怪,如鬼似魅,竟没伤着半分。

李小星提步追去,那人又飘到三丈之外,笑道:“你想跟我在一处,不怕蝉儿姑娘吃醋么?”说着,扭动身姿,眨眼去了镇外。

刁小刀急了,叫道:“娘子,你守着铺子,待我去杀了那个假货!”“慢着,我跟你一道,让翎儿看着铺子。”

秦云龙本想与寇鑫联手,定能除掉李小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寇鑫使个眼色,二人一块往镇外奔来。

适时,暖风和煦,烟柳画桥,水波横堤,芳草斜外,公子淑女,儿童纸鸢,是为春游之兴。那假货尽往人多的地方去,李小星恐伤着旁人,便不做声响,紧紧跟着,刁小刀、狄木升、韩蝉儿慢了一些,后又是秦云龙和寇鑫等人。

前路人头攒动,比镇子上嘈嘈杂杂还要热闹几分。学子赋诗,娇娃作词,文房四宝,诸般齐全,似乎是个诗社。那假货见李小星跟得近了,随手拾起方端砚扔到身后一处人堆里,那人堆里七八个公子正在论诗,见一个偌大的黑东西飞了过来,慌忙躲开,待到落地,身上早已是墨迹斑斑。

众公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几个眼疾手快的,看得作乱之人的模样,急道:“狂徒休走!”作势去追,可他们那里跟得上,待要迈步,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一转身,又见到刚才之人的模样,自然是以为被戏耍了,脸上满是恼怒之色。

李小星脑袋转得也是极快,未等几人发作,拾起一个老大的笔洗浇了过去,几人未及躲开,又被浇了一身,众公子愤愤不平,喊道:“大伙抓住他,现下怎么有如此败类!”

这些书生公子往日里颇为志同道合,今日也是同仇敌忾,前面几人听到呼喊,立时拦住了李小星的去路,一人款款道:“我等谈诗论道,未曾对阁下有半分妨碍,阁下为何如此作为?”

李小星笑道:“兄台误会了,各位请看,如此多胜境,岂不快哉!”众人望去,先前那几人身上的点点墨痕因水而发,或山或水,或鸟或花,中有轻舟流连,又有老叟垂钓,真是江山如画,风光无限。

众人越看越奇,越奇越叹,到后来是叹为观止了,纷纷围着那几人衣衫上的妙景指指点点,称道不已。先前那人讶然道:“兄台这是何种做法?我等从未见过,似这般超然脱俗、神气醇泊,实在难得。”

“额……这个”李小星搜肠刮肚,想起前几日在船上,钱玉虎也是如此,他当时佩服不已,不知钱玉虎用了何种武艺,只是觉得他身法甚为潇洒,未来得及向钱玉虎请教,便被刁小刀给搅和了,没想到此刻依葫芦画瓢,竟派上用场,笑道:“这是我一位好友所创之法,今日小弟有急事要办,他日定当与各位切磋,还请行个方便!”

众人见他如此说法,慌忙让开一条通路,李小星忙忙答谢,忙忙赶上前去。

那假货似乎并不是想甩掉他,只是要与他戏耍为难,影影绰绰地藏在前面一群看蹴鞠的少年之中,后又奔到山上,李小星心中焦躁起来,只想上前剥了那假货的面皮,让众人好好见见他的真面目,也好让自己脱身。

那假货一路躲躲藏藏,待到一处山坳,眨眼不见了踪迹,李小星追赶上前,只见前处依依树林,惨惨烟雾,只闻鸟语花香,不见人踪鬼迹。李小星心中疑虑,放缓脚步,穿行薄雾之中,忽听得前面隐隐有女儿家轻轻笑音,他便以树作掩,踱步过去,只见溪边五六个女子,淡抹脂粉,荆钗布裙,正在玩闹嬉笑,其中一女子偶一抬头,似乎发现了他,忙与其余几人低低私语,其余几人便向他这边看来,不时低眉偷笑,其中一女子不知说了什么,其余几人朗然大笑,一哄而散,随即隐入林中。

李小星心道:“怪哉,这是什么地方?那厮当真狡猾。”又往前行半里,又闻玉笛洞箫,琴瑟相鸣,忽一人斥道:“你是何人,怎生偷到此地?”一株老柏之后转出一女子,那女子芙蓉玉额,云鬓刀裁,璎珞环佩,九晕珠钿,好似画中的天宫仙娥一般,李小星揉揉眼睛,再一望去,确实看的不假,心下不免起疑,怕不是遇上了什么高隐的门派?

那仙娥见他不答,面有愠色:“你非此地中人,还不速速离去?”

李小星待要作答,那仙娥轻挥衣袖,但见四下草木未动,一股劲风却扑面而至,他便运攻抵挡,不料,竟身如鸿毛,被大风裹挟不能自己、不得明视,只觉身子忽地坠落,不知到了何处。待一醒转,四遭昏暗不明,日不日,山不山,树不树,只听云中一声霹雳,轰隆隆万鼓齐擂,一股洪流从山中奔来,李小星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极深的山坳中,急运轻功,纵身赶上高处,但四面刀劈斧削,哪里能够有落脚之处,还未上得两丈,已被洪流卷入其中,李小星只觉胸中一阵憋闷,好似被人钉入墙中,那猛浪便呼啸而过。又觉墙那边伸出一只大手,生生拽了过去,方才有半口呼吸,抬眼一睁,眼前却是些妖魔鬼怪,提着勾叉,将他提在半空,往前处一口烧得油沸滚烫的大锅而去,李小星想要运功,又哪里能够,只能眼睁睁见自己身入油锅……

忽听得耳畔极响亮的声音,“好兄弟,好兄弟,你快醒醒……快醒醒。”李小星知是有人救了自己,默默运功醒转,待看得清楚,使了好大力气,回声道:“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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