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刺史府的议事大殿上,一场酣畅的酒宴正在进行。
“来,我们共敬士元先生一杯。”刘备端起酒杯走到庞统面前,“若非我巡视耒阳无意中得见先生大才,刘备险些使凤雏终老于林泉之下。当年水镜先生有言,‘卧龙、凤雏二人得其一便可安天下’,今幸得先生出山相助,卧龙、凤雏二人皆得入幕,备何愁大业不成!
“主公,庞统终生所愿莫过于寻得一明主,辅佐其成就霸业。今有幸得遇主公折节下顾,庞统敢不尽心竭力为主公出生入死、鞍前马后!”
二人相谈甚欢,以至于冷落了旁边的诸葛亮,这让阿Q心里极其不爽,他斜看了诸葛亮一眼,整场宴会诸葛亮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没有任何一点遭受冷遇的失落。
宴会结束后,阿Q闷闷不乐的来到江边,江风的吹拂让他感觉舒爽了一些。不知何时,诸葛亮也来了,两人隔着几米远,彼此看了对方一眼,便都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江面。
“醋意横生吧,”阿Q苦笑一声说。
“当日你想说的话现在变成现实了,庞统来了,我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何来的醋意?”他的任何一个小心思都瞒不过诸葛亮,这让阿Q很是自惭形秽,历史的轨迹早已注定,就连他自作多情的怜悯都成了多余。
“这个人建功心切,恨不得把所有谋臣的事全都包办了,以后他会容得下你?”
“我和他都是为主公效命,彼此之间又无恩怨,怎么会容不下对方。他若愿意多分担些责任,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刘备失慌落魄的时候,是你救他脱离危难,他才有了今天的地盘。现在他翅膀刚硬起来就把你撇到一边,以后他要是称王称帝了那还得了。”
“乱世之君要懂得广揽贤才,当初曹操颁布求贤令,不论品行高低,只要有高才异质,能果勇不顾,临敌力战,哪怕是负污辱之名,蒙见笑之耻也要启用。更何况庞统乃当世大才,能为主公所用是莫大的幸事。”
“你可真是个好人。”
看着诸葛亮一脸镇定的样子,阿Q不知道他是真心为刘备庆幸还是故作清高。但是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不需要再进行任何故弄玄虚的表演了。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庞统便迫不及待的向刘备建言献策。
“禀主公,昨日探马来报,汉宁太守张鲁趁曹操屯田养民、无暇西顾之际,直出大军南下伐蜀,现已逼近剑门关。益州牧刘璋万急之下派别驾张松向许昌朝贡,实则是求援于曹操出兵拦截张鲁。然张松到达许昌已十余日,至今仍无消息。在下以为此事蹊跷。”
“哦?军师以为如何?”
“现南北对峙之势已成,曹操自知无力南下,便推行屯田令,休兵养民,以固根基,料三年之内不会有大变。且曹操刚以倾国之力扫清陇西,此时若再行用兵,定会担忧我方和孙权抄其后路,威胁许昌。大略已定,曹操定然不会为了汉中之地而甘冒三面受敌之险。在下猜测,定是曹操冷落了张松,甚至拒而不见。”
“军师高见!那么依眼下的形势,我们该执何战守之策?”
“如若曹操不肯出兵,那么川蜀断然不是张鲁的对手。若益州陷落,则我荆州便会处于东西夹击,北有强敌的不利局面。”
“啊!那该如何是好?”
“张松遭到冷遇,一定会愤然离去,主公可派人于半途劫他前来,厚礼以待,待探明川蜀虚实之后再做它图。”
“好,就依军师所言。”
于是刘备便派关羽和张飞以国礼的规格迎接张松,在刘备的盛情款待之下,张松被打动了,于是留下了“张松背主献地图”的典故,可是刘备却犹豫了。
益州牧刘璋也是汉室宗亲,如果真的起兵攻取川蜀,刘备就会落个同宗相残,不仁不义的骂名,但是如果不取,那么诸葛亮隆中对里跨有荆益、两路出兵的策略便无法实现,两难之下,刘备想起了诸葛亮。
“军师,当初你在隆中对里说一定要攻取益州,可是现在我若起兵伐蜀,与刘璋刀锋相见,天下人定会骂我不仁不义,图谋同宗基业。我向来以仁义立于天下,绝不肯为此遗臭万年之事。但是眼下这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让我何忍放弃。两难之下,请先生为我一决。”刘备假仁假义的说,可是他垂涎益州的企图早已写在脸上。
“主公,隆中对策绝不可更改,但眼下切不可以武力强行夺取益州。一者,如主公所说,伐蜀定会招致天下唾骂,使主公名节毁于一旦;二者,目前我们立足荆州尚未稳固,如果出兵攻打益州,势必分散荆州兵力,若孙权此时来犯,则我军便会进退失据。”
面对诸葛亮切合实际的分析,刘备沉默了,但他还是不甘心。而站在一边的庞统早已是满脸阴云,恨得咬牙切齿。当夜,庞统找到张松进行了一番密谈,第二天一早张松便告辞返回成都,看着远去的车马,庞统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阿Q开始为诸葛亮的处境担忧,庞统贪功心切,宁愿让刘备背上骂名也要谏言伐蜀,而诸葛亮谨慎的考虑阻碍了他的计划。卧龙、凤雏已成水火难容之势,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果然,张松回到成都后就向刘璋谏言,邀请刘备带兵入川抵抗张鲁,大臣们一片反对之声,都说这是引狼入室。但昏庸的刘璋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意孤行要迎刘备入川,还派法正为使者前往荆州商议。这样,庞统的计谋初步得逞。法正的到来让刘备喜出望外,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带兵入川的理由,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刘璋的请求,当天就集结兵马,并且让诸葛亮和赵云、关羽、张飞留守荆州,带着庞统和三万人马出发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阿Q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看到这个伪君子和那个贪婪的丑八怪了。”诸葛亮没有理会阿Q,他心里清楚,真正凶险的角逐才刚刚开始。
没有了老板的管束,阿Q又开始了信马由缰的生活,每天诸葛亮处理完公务后,他都拉着他东游西荡,饮酒作乐。有时他们又会探讨起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的问题,但诸葛亮大都不予理采,可是阿Q躁动的心却一日胜似一日。
有一天,阿Q又在幻想美好的爱情,这时赵云突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禀军师,夫人带着少主(刘禅)往江边去了!”诸葛亮大惊,放下手头的公务就冲了出去。当他们来到江边时,赵云派出的士兵已经将孙尚香的车团团围住。虽然孙尚香刚猛如男儿,且有主母的头衔,但是面对人多势众,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经过一番交涉,她留下了刘禅,带着自己的随从回江东去了。
这件事史书上倒是有记载,孙尚香带着刘禅回江东,是为了拿刘禅做人质,逼迫刘备归还荆州。但是当他亲眼目睹孙尚香离去时,阿Q却有了一番别样的感悟。
“结婚一定不能找比自己强势的,而且小太多的女人。女人太强势了男人会没有存在感,甚至没有尊严;如果比自己小的太多,那么你就要既当她老公,又当她爸爸,动不动给你使小性子,甚至还要带你的娃离家出走,这不是给自己找个祖宗供着吗?刘备啊刘备,你这徒有其表的婚姻幸福吗?你还不如像我这样的单身狗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的婚姻大计便被搁置了起来。
从那天起,阿Q好像患上了婚恋恐惧症,一切和女人相关的东西他都敬而远之,就连他身边的侍女都被他遣散了。他心里想,反正已经快到不惑之年,结不结婚又什么区别呢,现代社会单身一辈子的人有的是。就算在古代,那些大贤大德如老子之流恐怕也是一样,隐居在深山老林几乎与世隔绝,一辈子也遇不到个人,但人家照样能参透天地间的大道。
“单身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他又得道了,但是他似乎忘了,前不久他还在提醒诸葛亮不要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圣训,现在他却自己打起了自己的脸。看来要做到对一个理念从一而终实在是太难了,因为理念只是一纸空文,但是人性有太多的弱点用来背叛对它的坚持。在这点上他远远无法和诸葛亮相比,这也是他崇拜诸葛亮的原因之一。
既然无法从一而终于一个理念,那就从一而终于一个人。相比较于理念,鲜活生动、有血有肉的偶像更能够时刻提醒自己追随和超越。这可能是所有和阿Q一样的追星族共同的最佳选择,也算是古代忠君思想的影子吧。
经历了刘备婚变的阿Q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说话不过脑子、凡事肆意妄为的傻二愣子了。而是处处谨言慎行,战战兢兢,他完全变成了诸葛亮的影子。
就在孙尚香回到东吴的同时,刘备的大军也到了涪城,刘璋不远三百多里前来迎接。不久以后,刘备出兵川蜀的消息传到了汉中,张鲁迫于刘备的威名和压力,只得下令马超原地驻守,按兵不动。虚惊一场的刘璋喘了一口气,随即翻脸不认人,不但拒不兑现之前承诺给刘备的粮草,反而处处刁难,刘备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无奈之下,刘备只得率军退守葭萌关,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再待机而动。但是眼下这不利的局面却给做事果断大胆、出其不意的庞统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一日,刘备和庞统对坐在中军帐中饮酒,酒酣之际,庞统对刘备吐露真言。
“主公,刘璋背信弃义,反复小人,不足道也。可虑者乃时机也。今我有三策,请主公详察:上策,阴选精兵,昼夜兼程,径袭成都。张鲁按兵不动,刘璋必懈怠不备,我大军卒至,成都可一举而定也。中策,刘璋暗弱,其手下大将各仗强兵,据守险要,听闻诸将曾劝刘璋谴主公返回荆州,主公可将计就计,就说荆州危急,欲回师救援,诸将听闻必轻骑来见,我们可因此顺手牵羊,扣押诸将,并其兵马,再向成都。下策,连夜撤军,退回白帝城,再做它图。如若我军犹豫不进,时滞日久,恐生变乱,机不可失,望主公早做决断。”
“士元,你可知为何此次出征我只带你一人,而不带孔明吗?”
“在下不知,请主公明示。”
“世人都说我刘备以仁义为本,是当世第一君子,可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既以仁义为本,便不能做一丝一毫不仁不义之事。此次出征一者是为了助刘璋击退张鲁,再者也是为了我们日后能在川蜀站稳脚跟。可刘焉、刘璋父子经营益州多年,在当地广布恩德,刘焉还是先帝亲封的益州牧,我若强行攻取之,就会成为和曹操一样为世人唾骂的汉贼。要是孔明在此,他定会劝我立刻退军,那我们此次入川还有何意义?孔明正道直行,以周、孔之礼为则,他才是当世第一君子,你我皆不及也。”
刘备这些话看似吐露心迹,实则是为了激怒庞统。因为庞统向来不甘心屈居于诸葛亮之下,这些话听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当即激动的对刘备说:“主公之言差矣,若论仁义,主公当之无愧为天下第一君子。孔明以周公、孔子之礼为准则,做事谨慎、从不弄险,其实他这是吝惜自己的名节。但在这乱世之中生存,若事事被名节所缚,又能成何大事!益州乃主公大业之根本,主公万不可吝惜小节而舍弃大义,否则霸业难成,而且也会寒了天下所有大汉臣民的心呢!”
庞统的这番话让刘备大为感动,他的激将法奏效了,他已经感觉到庞统将会有所动作。
“主公放心,此事交给我办,我定会让主公名利双收!”说完,庞统执礼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