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抬眼看了看天色。
心下清楚，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是小师弟的睡眠时间。
小师弟还在长身体，不宜熬夜。
拿定主意，沈言环顾街道两侧，寻找客栈。
“大爷！大爷！您二位是不是要找客栈休息？”
发声者面黄肌瘦，穿着粗布衣服，身量不高，身子佝偻。
沈言认得他。
打进城开始，就撞见过此人数次。
本以为是碰巧，不过现在可不好说了。
沈言略一皱眉，那人连忙自荐道：“小的黄三，叫小的一声小三就成，也不瞒您二位，
小的一路从城门跟您二位到这儿，确定您二位不是本地人，
才来自荐做这个向导，小的就想赚一点带路钱，好养家糊口，
小的呢自幼在这离渊北街长大，哪儿哪儿门儿清，自认一声离渊北街活地图不为过……”
见黄三说得情真意切，天花乱坠。
小师弟大手一挥，糖葫芦串乱飞，“大师兄，就让他给我们带路吧。”
黄三谄媚的笑了，和小师弟同时转向沈言，露出了他满嘴发黄的牙。
从糖葫芦少年的口中言语，黄三知道这白袍公子才是主事之人。
面对此般情形，沈言心下一松，暗叹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
黄三是打二人入城就一直跟着，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兴许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点带路钱，或者再加上给老熟人带客的抽成钱？
可凡尘俗世，不就为钱、权而活着吗。
前世是碰上了没有能力，现在有能力了为何不帮帮。
且小师弟已然答应，也不好再多做恶人拒绝。
“二位大爷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离渊北街，红袖巷。红袖之名便因这些花楼而起，这条巷子没有纯粹住宿的地方，可以住宿的便只有那些花楼。”
黄三边走边为师兄弟二人讲解着离渊。
“小的现在带二位大爷去的地方是青衿巷，青衿巷在红袖巷西侧，因巷里多是外地前来离渊求学的学子，故名青衿。”
“也因多是外地学子居住，大玄学宫特地拨款补贴，凡是学子，在青衿巷客栈居住一律半价！”
小师弟依旧抓着糖葫芦，一口一个，言语含糊道：“阔是，偶和大湿凶似修士，不是靴子啊。”
“您二位这打扮这气质，说自己不是学子都没人不信！”
黄三眯着眼，摇头晃脑地说着。
离渊很大，沈言从它不着边际的城墙就能判断出。
可是他也没想到，区区一条巷子就绵延了十余里。
按黄三的话，整个北街更是有数百里长，不过他没出过北街，具体数值他也不知。
青衿巷和红袖巷离得不近也不远，两巷之间仅隔了七里。
离渊护城大阵有禁空之效，加之灵气懒怠。
沈言在黄三的推荐下，买了辆马车作为代步。
马车行在红袖巷口，买到马车之时，小师弟生物钟已过一刻有余。
沈言叫黄三充当马夫，带着小师弟钻进车厢。
简阳半靠在车厢里，只觉困意一阵阵袭来，于是便睡了过去。
沈言看了看熟睡的自家小师弟，掀开帘帐，只露出一个脑袋与黄三说着话，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出了红袖巷，环境顿时安静了些许，灯火变得阑珊。
四周民居大多一片漆黑，有少数人家还传来阵阵生儿育女之语。
听力太好，沈言也有点绝望。
七里路程，在马车的行驶下，半刻就到了青衿巷。
马车就近停在了巷口的客栈处，整座客栈灯光明亮，富丽堂皇，从二楼往上只有少数几个窗户偏暗，却也自有着微弱的烛光。
有客栈小二闻声而出，翘首以盼。
沈言一把背起简阳，跃下马车，迎向小二。
小二把手里的抹帕一甩，担在肩上，搓着手笑问道：“客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沈言侧头示意背上熟睡的人，轻声道：“住店，开两间上房。”
小二放低声音陪笑道：“客官也是读书人吧，想必也是冲着大玄学宫招生来的，因为这事儿，咱客栈如今只剩下一间房。”
沈言沉吟少顷，点头应下，一间房就一间房吧。
转过头，望向黄三，低声嘱咐：“你把马车带着吧，明天再来接我去学宫瞅瞅，我不认路。”
言毕，掏出钱袋，取出一小块金抛给黄三。
黄三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金子，在放进嘴里以大黄牙咬过之后，才冷静下来，推辞道：
“大爷，这钱我不能要!太多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我雇用你半个月的费用吧。”
沈言挥手，同时驳回了黄三的推辞。
黄三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翻身坐上前室，驾着马车离去。
候在一旁的小二，在见到金子时便红了眼，心知面前之人是大肥羊，当即便是热心不已。
一路无言，带着沈言到了最后一间空房。
沈言走进房间，借着屋外透来的光亮，点燃油灯，将小师弟置于榻上。
回身正欲关门，却又见小二仍旧站在门前，瞪着眼，直直的看着他。
略一回想，心下了然，他好像没付房费。
沈言从钱袋中取出一块与刚才抛给黄三同样大小的金子，递给小二，问道：
“这些钱够我住多久？”
小二颠颠手感，喜笑颜开道：“这些钱足够客官您居住两旬有余！”
“那就给我定十五天，剩下的归你。”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
深夜。
简阳趴在榻上打着呼噜。
沈言盘腿坐在被褥铺成的蒲团上。
他隐约感觉自己找到了第二境心动的瓶颈。
据他在玉虚圣地时的了解，修行分七境，开光，心动，出窍，分神，洞虚，虚仙，真仙。
十二脉首座均是虚仙圆满之境，离第七境真仙一步之遥。
至于真仙之上的境界，他不知道是否存在，也无人与他提及。
开光之境是修行的起始，能看到凡人所不能目视的，能听到凡人所不能耳闻的，也即超凡之始。
自开始筑道基起，便算得上开光修士，只是根据道基筑就程度区分前中后期。
沈言自那日一夜而道基成，径直迈入开光圆满，这多日下来，竟是未得寸进。
开光之后为第二境心动，寓意心灵悸动或是心魔动乱。
心动是修士的第一道坎，是修士对前路，对本心，对道的困惑。
度过此劫，直至虚仙，方遇修士第二坎。
回想今日与黄三的交谈，店小二的互动，以及眼中闪过的俗世百态。
沈言恍然，自己踏入心动的契机，定是着落在红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