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山顶,这一座南海盐帮老巢不同于一般的匪徒山寨,一路上不仅处处绝壁险壑,几个最重要的道口也都被巨石堵住,虽有一丝渺茫的机会能让常人攀过继续前行,但官府断不敢冒此大险,不带兵器深入虎穴也非明智之举。
先前始终不解,已经堵住了山头为何还能运盐,以为有暗道藏于山中,搜寻数月也不见痕迹,直到今日两位昆仑弟子归来,一切才终于明了,府衙当即撤去了所有兵力,除了指望于仙人外再无别的办法。
剑心不会御剑之术,一路狂奔至此,用飞檐走壁的轻功越过一道道难关,山顶倒是宽阔平坦、一览无遗。
广场上未点火炬,却处处用夜明珠照亮整座山顶,场面奢华之极,北边一座巨大的宫墙院落想来就是盐帮帮主所住之处,不过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闯入这里的人不知不觉已深陷万般险境中。
广场上的弩车配满了锐利无比的朝廷箭支,都是先前半山腰的官府射来被重新使用,这些弩车与凡间不同,无须派人操纵,因为每一辆车上都雕了一具木人,像坐在车上一样。
剑心一落地,万箭齐发朝此地而来,他立刻拔剑出鞘,将飞来的箭支不停打落,然而不管身手多好,四面八方的箭支无法全数躲开,手臂、腿部、两肩都无一幸免,好在护住身心,尚未有致命之伤。
渐渐地,剑心体力越发不支,开始喘起气来,行动也变得缓慢。心中暗觉不妙,可就在此时,箭竟然射光了,弩车上的木人开始驾车四处捡箭重新装配,捡到被砍断的便顺手一扔。
这一幕看得他哭笑不得,顺手一挥,一道剑光朝一辆弩车飞去,一声撞击留下伤口,却丝毫没有影响这辆车的运转。
换作常人,这一道伤口即使无法致命也疼得足以令其倒下,而这便是木甲的不同之处,剑心有些慌乱了,几乎使出全力一挥,这一次,剑光总算彻底摧毁了一辆弩车,木块散落一地,可他却没有力气再来一击。
忽然一醒,只见八辆投石车同样被木人操控驶来,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将其围住,巨石飞上中央不断砸下,剑心拖着疲惫的身子不停闪躲,不慎被两块石头砸中,吐了一口鲜血。
巨石抛尽,他本以为这些木人又会操纵着车辆去捡石头,留一丝喘息之机,然而八辆投石车突然变身为八个一丈高的守卫,身上正好刻着八卦大字,朝着最中央的他一齐冲来。
剑心纵身一跃跳出重围,可同一方向背对着他的“坤”字巨木守卫突然转身,一记重拳使劲挥来,连刮起的风声都如此清晰。
危难之时,只听得夜空中一声虎啸,一个身影从侧面袭来,将“坤”字守卫彻底摧毁。
剑心落地,四人也随即停在他的身边。
“你们!”
洛轻雪无奈道:“你呀,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能不能懂点事?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对得起玄真师伯?”
“师伯……”
“你爹就是我们的前辈,要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手给我。”雨蝶走到剑心的面前,拾起他的右臂开始运功,身上突然冒出碧绿的光芒,一点点传给剑心。
霎时,剑心浑身的伤口不再流血,更觉得力气一点点恢复:“祝姐姐,这是何奇招?”
“这叫‘妙法回春’,是家师才刚传于我的招数。”
炎钧道:“敌军甚多,我们三人御敌,祝姑娘你来援后,顺便照看这个拖油瓶。”
“你!”剑心憋得脸通红,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剩下的七具守卫再度合围,就在此时,天上飞来许多猛禽,云遥高呼道:“看!是那些运盐的鸟!”
洛轻雪忽然皱着眉头:“这也太多了吧!我的招数都是单对单近身搏斗,这如何是好?”
云遥竖起手中的铜剑,白光冲天画出一只鸿雁,祭出“落星飞鸿”一招,剑气如暴雨倾盆而落,在这些弩车、木甲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然而,却丝毫没有阻碍它们的行动。
“要是有一柄称手的剑就好了。”云遥怒瞪双眼埋怨着。
炎钧道:“这些木甲实在太难摧毁,普通的招式根本无用,大家千万小心!”
山顶的木甲全数袭来,弩车上又重新配好了箭,雨蝶全力施法召出一个金光护盾,这一招是谓“梵天护”,只是却留给了剑心。光盾中的他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不必闪躲,也不怕利箭和巨石飞来,可看着眼前几人似乎被逼入绝境。
“不能不管,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我。”剑心右手显出一道泛光的符印,穿在自己左手的剑上。
这个光盾,为他争到了许久诵念符咒的时辰,眼看四人越发疲惫,一脚踏在鬼门关上。忽然,成千上万的黄纸自剑心手中飞出。
“兵解符!”
所有木甲和弩车皆被贴上一道符纸,随后再也无法动弹,大家顿时松了口气,洛轻雪道:“你小子还真有两下!”
“我们是不是该去找那位帮主了?”云遥才刚说完,忽然感受到脚下的大地颤抖。
众人左摇右晃站立不稳,齐身望向北面,只见那座华丽的宫墙院落拔地而起,土石落尽,关节扭转拼凑,变形为一尊十丈高的机关人。
一脚落地,虽步伐缓慢让几人很快躲开,然而大地一震,广场上贴满的符纸碎了一大半,成千上万的木甲和弩车再度复活。
机关人的双脚也是几座房屋拼成,突然间屋门大开,走出几个奇形怪状的木人,推着一车铁锤锯子,在广场上四处游动,修补已被破坏的木甲,帮助那些未撕掉符纸的木甲恢复行动。
这新奇而又诡异的一幕让几人彻底绝望,远处那如山高的机关人又发起攻势,洛轻雪举起浑天锤全力迎上,一记虎啸砸中其身,却稳如泰山一样将她弹回摔在地面。
“没事吧!”云遥赶紧上前问候,却因为先前的事埋下心结,不敢再轻易触碰她。
“我还好,可是这家伙……”
环顾一周,天上地下也被木甲围得水泄不通,正跃跃欲试。
雨蝶道:“木最怕火,也许正是此地不点火烛,改用夜明珠的缘由。炎钧,你可还有办法?”
炎钧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或许我能让这里一切化为乌有,不过也怕误伤你们……对了,方才那个护盾!”
“我可以一试。”雨蝶道。
“好,那就赌一把了。”
雨蝶再次握拳施法祭出“梵天护”,一个比先前更大的金光盾罩住四人,而外面,炎钧冲破一堆木甲飞往天穹,俯瞰脚下成千上万的木料,还有那庞大无比的机关人。他高举右手,顿时,天空的黑云卷着火花四面八方滚滚而来,悉数旋转汇聚到他的手中。雨蝶闭目凝神,尽全力保护自己和三人的周全。
只见炎钧手中的火光将整个天幕染得通红,右手突然挥下,高喝一声:“万物……归烬!”
光盾之外,眼前的一切都被火焰吞噬,当渐渐消散时,这里的一切都被焚为一片废墟,连同那座本如山高的巨人。正当几人暂缓一口气时,炎钧却也突然从天上落下,摔在地上未能起身。
“炎钧!炎钧!”云遥立刻冲上前去,他从没想到这家伙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无碍,”炎钧躺在地上微笑道,“只是这一招连我师父也不敢随意使用,我有些大意了,以为已经凌驾自如,咳咳咳!”
四人围拢,只见炎钧满脸泛红,眼眶更是红得有些可怕,雨蝶道:“对不起,或许我不该这样提议。”
“与你无关,我本也打算这样做了。”
“你还好吗?我替你疏通经脉。”
“不必,你的医道对我无用,唯有水系一脉能有所缓解。让我安静地躺一会儿,此地交由你们善后,离开之时唤我一声。”说罢,炎钧缓缓闭上眼睛。
洛轻雪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所向无敌的,没想到也有这时候。”
雨蝶不太放心,又为炎钧诊了诊脉,云遥自然便也跟着忧心起来,俯身问道:“他怎样?”
“他似乎命中便属火,心气极烈,碧水城、岐黄宗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处,偏偏成为一名神火宫弟子,真是命运弄人。”
四人暂且不顾,围着炎钧视察此地还有无危险。四周的确是一切皆被焚毁了,不过那座烧毁的宫殿,或说是那具庞大的机关人,废墟中传来清脆的声响,一位陌生的少年从瓦木堆中吃力地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