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是他娘的真的,好热啊!!!!
我撕扯着衣服冲出院外,一头扎进那方水池。如同烧红的铁块入了水,满池哧哧的热气蒸腾。好不容易缓过来气,却像是换了双眼睛和耳朵,整座梁府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呼吸轻重、抬脚缓急、衣裙摆动..........声声入耳,远处花丛中,几只蝴蝶翩翩起舞,互相追赶,自己却能看到他们的纤细肢足。
只是一瞬,又如同幻觉般消失。
还好这僻静之地少有人来,我湿漉漉的爬上岸,朝院里走去,捡起放在门口的书将门重又关上。却看到靠窗而坐的那个老者形容枯槁,面色惨白的正伸手触摸一缕斜射而入的阳光发笑。当他看到我回来,扯下黑色面纱问道:
“如何?”
我没好气道:
“热。”
“还有呢?”
“听到一些,看到一些。”
“哈哈哈哈,有趣。”
有趣你大爷,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这会儿倒像个晒太阳的小老头,没伤没害的。
“噗!”
黑衣老者极力用口捂住,还是硬生生吐出大口鲜血,我急忙趋前:
“你没事吧?”
“不碍事,还能活几天,足够传授你一套刀法。”
“算了,我很蠢的,你还是别费力气了,多留几口气好好活着。”
谁知话音刚落就被一巴掌打倒在地:
“混账!你已经尽得老夫一生所修内功,如今想半途而废,门儿都没有。”
他把玩那束尘埃萦绕的光束:
“这世间的武学强者,有隐有出,可老夫已经找不到敌手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被个无名苍蝇给叮了一下,还是大意了。你小子记住了,任何时候都别托大。”
托大?我可是像狗一样在这世间乞讨了,哪里有什么底气托那个大。
“你起来。”
我生着闷气拍拍屁股站起来,也不看他:
“干嘛?”
赤着上半身被老头打量一番,早就不耐烦了:
“到底想换肾还是换心,你要是看什么值钱,就拿去用。不过在那之前,先给我一刀痛快点。”
“哈哈哈,老夫行走天涯,还没听说过谁有这换器官的本事。体魄不错,也只能如此了,你过来。”
我走了两步到他面前,被他一脚踹跪下,大腿疼的要命。
“叫声师傅!”
“不叫!”
他捏着我的下巴,恨不得给掰下来:
“你叫不叫?”
“叫了你能杀了我吗?”
“嘿,你小子,人人如癞皮狗求生,你一大好男儿怎么一心求死?”
“活着太无趣,天地如笼。”
“也是哈,确实无趣,可哪里是天地如笼,分明是人心如笼,欲望横生。权、势、财、色、命,哪样不是束骨荆棘?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傻瓜一生求取升仙道?可即便如此,谁又能说不是背着某种使命借着人形来这世间走一遭呢?死后去往何处,可真没人说过。”
“总归是比这个肮脏的人世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儿之言。天地法度,各有秩序。世事变迁,皆有定数。试想任何一种形式、任何一个环境,若是没了节制,便如脱缰的欲望,杂草丛生。精修才能呈现美玉,放纵只不过是一堆乱石。目之所见,皆可人所取用。心若无缚,区区一具皮囊,又如何禁锢灵魂所向?你之所以求死,不外乎不顺,不能为所欲为,归根揭底,不过是心狠二字。对自己不够狠,对世事太优柔。既然不能为所欲为,就要想办法有为所欲为的实力!”
“照你这么说,无情才是真理?”
老者看向窗外,如行将就木的怀恋:
“哪有什么真理,一切都是人类浅薄认知的相对定论罢了。世人唾弃无情者,不知无情胜有情。你见过哪个发号施令、肆意拨弄秩序与法度的人不是为所欲为?愚民颔首,天子俯视。可你说他无情否?妻儿家眷,父兄姐妹,一国基业,子孙万代,哪个又不是大有情?有情无情,其实只是有所求不为所动。心无旁骛,方能成心中事。更多时候,不是无情,而是无人能懂,所以知音难求。你懂了吗?”
“有点绕,还有点乱。”
“哈哈哈哈,休扯其他,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怕喊我声师傅?别用这种眼光看我,要想害你,我早就动手了。这是老夫临死前最后一个心愿了,你就当成人之美,何乐不为?”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材修长,颇有仙气的老者,长长叹了口气,这下全乱了,自己真的有点蒙。看着这个依旧精神健硕,但已似回光返照的老头,突然想起了过世不久的爷爷,心底泛起愧疚。还记得知爷爷癌症晚期,自己辞了工作就奔回去家去。日夜守在他床头,他偶尔睁眼看看我如同认识一个陌生人,却总会问:
“结婚了没有?”
“爷爷,连女朋友都不想找,哪里来的结婚。”
见我摇头,就瞪着眼睛说:
“你是不是让我死都见不到重孙?”
仔细想来,仓皇一世,是不是做正确的事情,就是太过于较真?
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总觉得老天爷让我到这个世界上,一定给了我一席之地,顺心而为,不是有境遇有多顺,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走。属于我的谁也夺不去,那个该来的人早晚会来。
我低头轻叹道:
“师傅。”
这个梦,自己终究要醒的吧?既如此,那就别再像以前活的那么累了,糊涂一点吧。
“哈哈哈哈,好徒儿。老夫纵横一生,没到临终才收了一徒。那些个刀光剑影的江湖,终究是留给你们年轻人了。你这悟性也不错,用佛家的话来说,也算有慧根,快快起来吧!”
恢复和蔼可亲神态的白发老翁,将我搀扶起来。
“既然你叫了我声师傅,那为师定要给你安然处世的本事。”
“师傅,可我不图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这一世没有父母,可以好好孝敬你。”
我低头看他,越看越想爷爷,那天跪在灵堂忏悔了一夜,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听到。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我知道你不图什么,但人生在世,总要有一技傍身免遭祸端。你不还想为所欲为吗?不是老夫吹,你把为师这身本事学会了,天高海阔任你驰骋。”
老头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
“这是老夫交手无数后所创的刀法精髓,点点滴滴心得感悟也都记录在其中,就是没想好啥名字。老夫时日无多,只能尽力施为,最后能学多少,到达何种成就,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功成之日,可毁去,不得落入他人之手。还有这把五尺黑隐刀,是老夫取天陨亲自锻造,意在隐不在出,出刀之日便是生死存亡时。今日一同传授与你,万物皆有灵性,你要好生待它。”
我捧着黑隐刀和刀法册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门就被拍了一掌: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好去给为师拿点吃的!现在为师胃口大好,得多吃点。”
“喝不喝酒?”
“你酒量行不行?”
我竖起两根手指,实在不想说话。总觉得说话很累,明白人一个眼神就懂了,要是愚人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可偏偏说废话越多越快乐,没心没肺活的才开心,唉,没得法...........
“二两?”
我给了他个白眼儿:
“两斤啊师傅!”
“嗨呦呦,看不出来你这小子酒量还挺大,给师傅整二两就成,对了,要有花生米,其他你看着整吧,反正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老头忽而凑近低声说:
“梁府内有高手,自己小心!”
如果这老头真是什么天下无敌手,那得他如此严肃说是高手,绝非一般人。我点点头,换了身衣服就忧心忡忡的出了院子,我看着日头,恍如隔世:
这下亏大了,都被看了个精光。来吧来吧,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来好了!!烦躁!!!
我叹了口气,朝梁嘉茜的院子走去。
只是丝毫没有察觉,远远的一处墙垣上,有位身材修长的男子负剑卓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