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有人在钟家的宅子那看见鬼了!”小水压低声音,严肃地告诉石头。
“谁?”
“你认识的,胡同西头张小东的哥哥……”
“士元哥哥?”石头立刻想起来。
“今早小东和我说的。士元哥不是一直喜欢猫儿眼胡同里的一个姑娘嘛,但他爹妈都不许他们往来,所以他只能晚上和姑娘偷偷幽会。”
“亏娘还老让我跟士元哥学着听话点儿,原来背地里他这么不老实。”石头心说,听小水继续说下去。
“昨晚他去和姑娘见面,照理说士元哥去了没有一百会儿也有八十回了,应该门儿清才对,但昨天晚上他就是迷了路。”小水拍了一下大腿,想让石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说,我听着呢!”
巷子口的路灯发着昏黄的灯光,灯泡接口处有些松动,随着呼啸的北风摇摇晃晃,向胡同里输送着唯一的光亮。猫眼儿胡同里都是穷人,家里装不起电灯,也舍不得点油灯,腊月白天短,家家吃过晚饭就上炕睡觉。
张世元拿着一本书要给姑娘送去,猫眼儿胡同地势低,雪积的也厚,黑灯瞎火的他有些看不清,在拐个一个弯的时候一不留神一脚扎进了雪堆里。他抽出鞋子,拍了拍脚上的雪,抬头一看,竟然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
姑娘家在猫眼儿胡同中间儿,他们都约好了,每隔一晚姑娘都会在门口提着一盏煤油灯等他,但是张士元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儿,环顾四周,也没有看见哪个地方亮着一盏灯。他没头没脑只好往前走,忽然在不远处靠墙的地方看到了一束光亮,张世元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就加快了脚步,但积雪有些深,走起来还是费劲些。
“士元哥来到那光的旁边,只看到一只拎着油灯的手,他想要帮姑娘拎灯,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
张士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人手拿着灯,怎么可能照不到人脸,了?这边雪又厚,显然是少有人走。
这时那盏灯和那只手渐渐向他靠近,张士元跌跌撞撞向后退,脚后跟却有东西绊了一下,怀里的书都给扔了出去,猛地摔倒在地。
油灯还在靠近,但张士元已经双脚发软站不起来了,手碰到地摸到了纸张的触感,他无心理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油灯越靠越近,按张士元逃脱的速度很明显是躲不及。
“忽然,灯停了下来!士元哥睁大眼睛,看到那双惨白的手慢慢儿地松开了,只听‘咣’地一声,油灯掉落在地!”
灯芯闪了闪,并没有熄灭,借助灯光,张世元这才看清楚刚刚他摸到的东西——白纸扎的纸人。那纸人扎的抽象,像人更像鬼,但是脸上却有一双和人一样的黑色眼珠子,张世元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丢了魂,他费力地支撑起瘫软的双腿,连滚带爬地跑出猫眼儿胡同,一点儿也不敢回头。
“他回来了吗?”小水讲的很有感染力,石头也带入了进去,只感觉自己背后直冒冷汗,着急着问道。
“回来了,现在就在家呢。”小水说:“士元哥受了惊吓,回去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喝了两碗姜水,他奶奶给他叫了魂儿,裹着被子发了一宿汗,天亮才缓过神儿来,给家里人讲了经过。”
“这是真的假的?小东可是吹牛皮冠军,该不是他添油加醋了吧?”故事虽然吓人,但考虑到是从士元哥到小东,再由小东到小水最后再转述的,不是第一视角难免有些失真,石头是有些疑惑的。
“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小水怂恿他。
石头考虑了一下,也想把事情弄明白,在院子里探了一眼,没看到爹妈的身影,两人赶紧猫着腰穿过铁铺往猫眼儿胡同去了。
“照士元哥的话,他是不小心跑到了钟家宅子的前面,那里一般是没有人经过的,大人小孩都得害怕地绕道走,如果故事是真的话,那里应该只有世元哥的脚印才对!”石头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都说钟一刀擅长砍头,你害怕吗?”小水问。
“大丈夫都不怕死,小爷我才不怕呢!”石头虚张声势,其实心里已经在打鼓了。
不过令他们两个失望的是,一路上雪踩得平,钟家的宅子前也不少脚印。
“这是怎么回事?”小水有些不解。
“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么多脚印呢?”小水说完抬起头,看到丫头站在他跟前。两人都吓了一跳,石头问:“哎,你一个人也敢过来,你不害怕吗?”
“刚刚人可多了。”丫头说:“今早我一出门就看到这里围了一群人。”
“他们来这干什么?”
“我挤进来一看,原来他们在看纸人。”
“纸人!”石头和小水对视了一眼,十分吃惊。
“我也奇怪这纸人看着怪渗人的,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就听有老爷爷说,这扎纸的法子是前所未见的,一层叠一层,一层插一层,即使是高超的手艺人都未必能做到,就好像是纸自己长了腿拼在一起似的。”丫头咬着指甲回忆了一下:“哦!还有,那些纸人不是用白纸糊的,上面有字,纸还发黄。”
“那纸人现在在哪?”石头忙问。
“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什么‘鬼折纸’,说纸人太过邪门儿,原地给烧了。”顺着丫头手指的方向,他们果然看到雪地上的一堆灰烬。
“那它有一双人的眼珠子吗?”石头继续问。这是小水已经有些心慌了,他揪了揪石头的衣服,为难地说“我妈不让我来猫眼胡同玩,我先走了!”然后一股烟儿地溜走了。石头看了一眼郑家阴森森的宅子,也觉得这个地方不能久待,正好丫头说奶奶不在家,他俩就先去丫头家的茅草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