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丽“哼”了一声，甩开叶东的手，从他怀里抱过孩子，看都不看叶凌一眼，拉起小女孩的手，先一步往停车场走去。
叶凌的视线随着她和孩子移动，欲言又止。
周小曼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吴思丽和孩子走远的身影，然后轻轻扯了扯叶凌的衣服，“我去刘老师那边看看，你们聊。”
“好……”叶凌回过神，朝她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周小曼离开后，叶东缓缓走到叶凌面前，低头看她：“你三哥跟我说，前几天他在B市遇到你了。”
“嗯。”叶凌应了一声，没勇气抬头与他对视，扭头朝住院楼大厅看去，“谁住院了？”
“是爷爷。”叶东皱起了眉。
叶凌怔了下，终于看向叶东，目光紧迫：“大爷爷怎么了？”
“前几天在老家摔了一跤，大腿骨裂了。”
“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叶凌立即转身往大厅走，心里有些着急。
“1033号病房。”
这会等电梯的人不多，两人很快就到了1033号病房。
叶兴国正躺在床上睡觉，叶振忠则拿着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见到叶东去而复返很是不解，直到看到他身后的叶凌，才明白过来。
在见到叶凌后，那张法令纹明显的严肃脸庞，立即舒展开来。
“凌凌。”似是怕打扰到叶兴国，他的声音很低，却不掩长辈的慈和。
“大伯。”叶凌对他强笑了下，放轻脚步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叶兴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家的头发已从花白转为全白，因为手术失血过多的缘故，肤色显得很暗沉，点点老人斑分布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
明明两个月前去看他时，还没那么多的老人斑，怎么一下子就多了这么多。
这一刻，叶凌的眼眶酸涩得厉害。
她伸出手，放在叶兴国依旧浓密却略显凌乱的白发上，由前往后，轻轻地，一下下地梳着。
叶兴国缓缓睁开眼，在见到是叶凌后，立即笑了：“到底是女娃娃贴心，知道爷爷一向很注重形象呢。”
叶凌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她背过身，快速擦掉眼泪，从一旁拉过椅子坐下来，半趴在床上与他对视，鼻腔浓重地问：“怎么就摔了呢？”
“下雨天，路滑，就在自家院子里摔了一跤。”叶兴国笑呵呵地解释，慈善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叶凌的脸上。
“阿木没跟着你吗？”叶凌皱起眉头。
自叶东生了小孩后，她大伯和大娘就没在老家了，跟叶东住在G市，帮忙照顾小孩。
一开始叶兴国也有跟着到G市了，但老人家在城市里住不习惯，老想念几个老伙伴，于是不顾反对，一个人回了乡下住。
怕叶兴国一个人太寂寞，叶凌就给他请了个男保姆，也就是阿木。
这些年虽说很少跟大伯一家见面，但跟叶兴国却是经常见面。
时光无限，生命却有限。
到了叶兴国这个年纪，基本上就是活一天就少一天。
所以叶凌基本上每隔两个月就会回老家陪陪老人，呆个一两天就离开。
“那会阿木在晾衣服呢，你别怪他。他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我，刚才我让他回去休息了，让你大伯陪我一晚。”叶兴国怕叶凌怪罪阿木，连忙为他说好话。
“知道了，我不怪他就是了。”叶凌依旧皱着眉头，伸手轻轻点着叶兴国，不满地嘟囔：“怎么一下子就多了那么多老人斑。”
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在怪阿木没有照顾好老人家。
叶兴国有些无奈：“爷爷都快90岁啦，你见过90岁的老人不长老人斑的吗？那不得成老怪物了！”
话虽这么说，但叶凌心里却闷得很，将叶兴国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紧紧握住：“以后留在G市，不回老家了。”
叶兴国眼里划过一道光芒，看了一眼叶凌身后眼巴巴看着叶凌的儿子和大孙，佯装为难地道：“唔……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叶凌抬眸看他。
“除了出差时间，以后每个周末你都要来看我，要陪我一整天。”
叶凌有些为难。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大娘恐怕不想见到她。
这时，叶东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就答应爷爷吧，他现在最惦记的人就是你了。”
“是啊，凌凌。你大娘其实也很想你呢，去逛街的时候，看到合适你的裙子，总会多看几眼。她虽然不说，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惦记你。”叶振忠也跟着说道，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当年陈艳芳因为叶北突然去世，对叶凌说的那些话，其实他听到了。
起先他心里其实也是怪着叶凌的，所以在妻子说出那些话时，他没有出面阻止。
现在回过头想想，他就觉得当时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叶北的死，关叶凌什么事呢？
谁又能预料得到飞机会失事？
在叶振忠暗自懊恼的时候，那边的叶凌点了点头，温和地看着叶兴国，用哄孩子的语气对他道：“那您得答应我，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养身体，活个120岁。”
“好……好……”叶兴国笑得合不拢嘴。
许是术后的人都比较疲倦，再加上上了年纪的缘故，没说几句话，叶兴国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叶凌给他掖好被子，看了叶振忠和叶东一眼，起身悄悄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叶凌转身面对叶东，低声问：“大娘呢？”
叶东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厌烦：“叶西他老婆刚生孩子，你大娘去泸市照看几天，过两天才回来。”
叶凌的二堂哥叶西是在两年前结的婚，老婆是泸市人，再加上那会事业也在泸市，所以两人婚后就在泸市定居下来。
叶凌跟叶西不常见面，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他结婚的时候。
虽然不怎么见面，但叶西的情况叶凌还是清楚的。
他老婆属于事业型女强人，性子孤傲又难缠，不是个好相处的，跟大伯一家并不是很合得来。
估计陈艳芳这次过去，得受不少气。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叶凌抬头对叶东道：“大哥你赶紧走吧，大嫂和两个孩子还在等着你。”
叶东心里也记挂着妻儿，想着明天叶凌肯定会过来，就点了点头，“那我们明天见。”
叶凌点点头：“好，明天见。”
叶东走了几步，突然转过了身：“凌凌，你大嫂那边，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叶凌强笑了下。
她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当初她小哥出事那会，是吴思丽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加油打气，让她振作起来。
可在大娘说了那番话后，她就开始有意地远离大伯一家人，连带着吴思丽也一并疏远了。
她知道吴思丽在气什么。
就像她说的，谁愿意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