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凌很早就到医院了。
彼时叶振忠还躺在旁边的临时床上，睡得香沉。
习惯早起的叶兴国倒是醒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叶凌见他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到叶凌来，叶兴国脸上浮现出笑意，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手中拎着的保温桶。
“凌凌带了什么给爷爷吃啊？”
“是鸡骨粥。”叶凌回答着，将保温桶轻轻放到桌上，拧开盖子拿出备用碗，往里面倒了一碗。
叶兴国见那粥熬得稀烂，大半天也不见一块肉，嘴角不由耷拉下来：“肉呢？怎么没肉的？”
叶凌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闷笑一声，怕吵醒叶振忠，就压低声音回答：“医生说您不宜吃不易消化的东西。”
说着她将碗端起来，坐到床边，递给面色不佳的叶兴国。
叶兴国撇了下嘴，接过碗试了试温度，见粥的温度刚刚好，就仰头倒进嘴里，连汤匙都懒得用。
没一会一碗粥就喝完了。
“还要不？”叶凌连忙接过碗。
叶兴国哼哼唧唧，只喜欢吃米饭的他，对粥显然很不感冒，嫌弃地挥了挥手：“不要了。”
“那好吧。”叶凌只好收起了碗。
那边的叶振忠突然打了个呵欠，然后坐了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开口问道：“凌凌，你来了？这么早？”
“早，大伯。”叶凌对他淡淡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桶，“我带了粥，一会您也吃点。”
“好，那我先去梳洗。”见有自己的份，叶振忠不由笑起来，立即下床进洗手间梳洗去了。
这时，房门被人敲了几声，便被推开来。
护士小姐的声音跟着传来：“早上好，现在安排晨检，麻烦家属让一下。”
然后哗啦啦地进来好几名穿白大褂的医生。
叶凌立即走到一边，视线随着那几位医生移动，最后停留在为首一位身高颀长，面容清俊的医生身上。
那医生似有所觉，那双黑眸轻轻一转，就移到了叶凌脸上。
然后，微微颔首。
叶凌跟着点了下头，在他移开视线的瞬间，眉头轻轻一蹙。
那个人是唯倾晟的朋友，前不久她在tonight会所见过。
没想到他居然是南城医院的医生。
“老先生，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那医生弯下腰，轻轻把手放在叶兴国那只打了石膏的腿上。
“好一些了。”叶兴国眼里含着笑，态度显得很随意，似乎跟那医生很熟。
看着他们的互动，叶凌心里升起一丝怪异之感。
那医生看着叶兴国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医生看病人的眼神。
倒像是晚辈。
温和而顺从。
这时叶振忠从洗手间出来了，热络地跟那医生打招呼：“陆医生今天这么早啊！吃早餐了吗？”
那陆医生说了句：“已经吃过了。”
便低下头，给叶兴国做检查。
他检查得很细致，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花的时间明显比正常晨检时间要来得长一些，甚至在临走前，还给叶兴国把了脉，详细地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才离开。
看那模样，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是奇怪。
目送一行医生护士离开后，叶凌转头看向正在喝粥的叶振忠：“大伯，那陆医生跟你们很熟？”
“也不算很熟吧。”叶振忠闻言顿了下，微微歪头：“你爷爷的腿是他做的手术。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内敛又稳重，很细心。”
…………
在医院呆到9点多，叶凌就拿着保温桶离开了。
从住院楼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找到她那辆粉蓝色宝马Z4。
她正要拉开车门，一辆红色法拉利突然从前方极速开来，接着猛地插入了她旁边的车位。
“刺啦”一声，轮胎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叶凌顿住，侧过头往那辆法拉利看去。
几秒后，线条流畅的车门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推开，接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老太太出现在叶凌的视线中。
那老太太穿着黑色的赫拉裙，一头银白的头发盘成一个髻，那张染上岁月痕迹的脸画着淡淡的妆容，脖子上戴着一条精致的翡翠玉石项链，吊坠是弥勒佛。
叶凌没想到，开得这么一手生猛飞车的人，居然是一位老太太。
一时竟有些愣然。
那老太太关上车门，转过头，正好看到隔着一辆车的叶凌，也是愣了下。
那张带着皱褶的脸一瞬间闪过很多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过了一会，她开口问道：“你是叶凌？”
声音是那种老人家特有的嘶哑，显得干干的，仿佛沙漠归来的游客。
“您是哪位？”叶凌微微拧眉，心里暗暗警惕起来。
她十分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位老太太。
老太太笑了下，露出一口与她年龄十分不相符的洁白贝齿：“我也姓叶。”
那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叶凌心下一沉，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空气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慌，她下意识地握紧车门把手，努力维持脸上平静的表情，对老太太缓缓点了下头，然后猛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迅速启动车子，将车开出车位，打转方向盘往出口的方向驶去。
后视镜里，那个穿着赫拉黑裙，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太太，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车。
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地狱而来的鬼魅。
当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被明亮的日光笼罩时，那股压抑感才逐渐从叶凌的心里消散。
但那种恐慌，却由始至终伴随着她。
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叶凌觉得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连踩个离合都觉得费劲起来。
于是，她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几声嘟响后，电话被人接听起来，颜容沉稳平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喂？”
叶凌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爸，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有点不舒服。”
颜容的声音沉下来：“你在哪里？”
“我在南城医院后门往南一百米处。”
“手机不要挂，我现在就过来。”
“好……”
过了一会，颜容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怎么去南城医院了？”
这会颜容的声音突然就模糊了，叶凌的视线从清晰转为模糊。
她不由咽了下口水，眨了几下眼睛，视线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大爷爷摔断腿了，住院了。”说完这句话，叶凌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