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叶凌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给韩沐雨补习。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上厕所，一步也没离开房间。
叶母请了假，揽下家里全部的活。
继父见了什么也没说。
他似乎是怕了叶凌。
那天的场景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至今都觉得胆颤心惊。
他绝对相信，只要他再紧逼一步，叶凌真的会自杀。
所以在那三十万还没到手前，他得悠着点，不能再刺激她了。
高三一班课后八卦的最多就是叶凌的事了。
大多女生对叶凌报以同情，而大多男生却觉得叶凌也是好狠一女的。
那刀子尖往脖子上一搁，就真的给戳出血来！
韩沐风当时一听，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叶凌那文静的模样。
哪怕给他弟弟补习英语时，她在比划动作的时候，都是带着几分羞涩与腼腆。
真的很难相信她居然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那会应该是有多绝望。
韩沐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觉得同情，也没有觉得叶凌狠。
只是，莫名地觉得难受。
韩妈妈似乎也知道叶凌家的事，对叶凌没来家里补课，也没说什么。
倒是韩沐雨有向韩沐风问起叶凌，韩沐风只说叶凌最近有事，暂时来不了。
一直到一个星期后，韩沐风才见到了叶凌。
尽管班上的同学，都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可还是有很多打量的视线或明或暗地，移到叶凌身上。
韩沐风环视了一周，目光跟着落在斜后方的叶凌身上。
此时已经进入十月，天气已经转凉，但南方的气候远没有北方那么冷。
所以大多人还是穿着短袖。
可叶凌却已经穿上秋季的校服，拉链高高地拉起，下巴以下的脖子，被衣领裹得紧紧的。
对于四周投射而来的视线，她表现得无动于衷。
低着头看书，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那厚重的刘海和眼镜之下。
韩沐风突然就有些好奇刘海和眼镜下的一张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课间休息的时候，叶凌的前班主任玉梅老师来了，将叶凌带到教学楼一角。
她扫了一眼叶凌拉高的校服衣领，暗自叹气。
“叶凌，老师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老师知道你继父那边是不可能同意你上大学了，那么可不可以这样……你去参加自考，通过自学拿到大学毕业证，然后再考个教师资格证，到时候老师再帮你引荐，看看你有没有机会回来我们学校代课，如果教学质量高，转正是很容易的事……”
叶凌听了眼眶有些发热。
面对如此为她着想的玉梅老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她不禁想，人跟人的区别有时候怎么就那么大呢？
玉梅老师与她非亲非故，却能如此为她着想。
为什么她继父就不能？
他只会想方设法榨干她的价值。
也曾想过逃跑。
可妈妈哭着求她，让她不要走。
说如果她走了，继父一定会打死妈妈，弟弟跟着继父，日子没了盼头，一定会毁了的。
面对妈妈的苦苦哀求，叶凌不得不低头。
只要让她再复读一年，明年年底她就乖乖嫁人。
继父虽然觉得浪费钱，但比起瓷器厂老板应允的那几十万礼金，那点学费也就不算什么了，于是就同意了。
见叶凌迟迟不说话，玉梅老师以为她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禁问：“难道连参加自考都不行吗？”
“应该没问题的！”叶凌连忙点了点头，哽咽地说：“谢谢老师，我有想过自考的，只不过没有您想得这么远！谢谢您，我会好好计划的！”
玉梅老师温和一笑：“你是个好孩子！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有什么需要就跟老师说，虽然老师无法像你父母那样为你做决定，但在经济上还是能够支持你一二的。”
叶凌含着泪点点头。
告别玉梅老师后，叶凌回了教室，目不斜视地回到了座位上。
韩沐风注意到她始终低垂着头，一副很低落的样子，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很快就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班级里一哄而散。
叶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与往常那匆匆忙的样子大相径庭。
如今午饭已经不用她做，叶母会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回去做饭。
大概，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吧？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强撑了太久。
收拾好了东西，叶凌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韩沐风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跟了上去。
察觉到身后跟着人，叶凌扭头看了一眼，才知道是韩沐风。
她抿了抿嘴，没说话，转回身继续走。
“叶凌。”韩沐风叫她。
叶凌顿住。
心尖微微一颤。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韩沐风叫她的名字。
最后一个凌字经由他的口中，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魅惑。
叶凌侧头看向韩沐风。
他的个子真的很高，一米六五的她站在他身旁，仍矮了一个头。
“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沐雨那小子最近又不爱学习了。”韩沐风看向她，目光澄澈而明亮。
叶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这个样子，韩阿姨还放心让我给小雨补习吗？”
韩沐风微微一愣，微微蹙眉：“这跟你的样子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你的补习对沐雨有效果。”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叶凌将话咽了回去，微微垂眼，低声道：“我中午吃完饭就过去吧。”
“好。”韩沐风应了一声，顿了顿，朝停放自行车的雨棚走去。
叶凌抬起头，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
想起他即将就要出国。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她和他的距离，就好像是两条平行线，看似接近，却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吃过午饭，叶凌跟叶母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家，朝韩沐风的家走去。
他的家距离叶凌家，大约两百米，快步走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他家，叶凌按了门铃。
不一会，韩沐风出来了，给她开了门。
以往都是韩妈妈给她开的门，不过这会她不在家。
叶凌低声说了谢谢，就上楼去找韩沐雨了。
韩沐雨见到叶凌挺高兴的，听课的时候，很是配合。
一节课下来，双方的状态都很好。
叶凌重新给他调整了补习计划，加入刷题的环节。
韩沐雨见了也没说什么，现在的他已经爱上了学习，正是学得最有冲劲的时候，刷题对他来说已经不在话下。
补习完没多久，韩沐雨就被同学叫走了。
叶凌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韩沐风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将一盘苹果搁在书桌上。
叶凌愣愣地看着盘子里形状不规则的苹果，久久无言。
韩沐风脸上一热，以为被嫌弃了，端起盘子就要走。
叶凌“诶”的一声，连忙抢过盘子。
迅速拿起牙签插了一块凹得不成样的苹果，塞进嘴里。
她想：能把苹果切成这样，大概也是一种本事。
她觉得：今天的水果，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甜。
韩沐风见她吃得很开心，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她厚重的眼镜，问：“你近视多少度？”
叶凌顿了一下，把苹果咽下去，说：“我没近视。”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伸手取掉了眼镜，抬头看他。
没了眼镜的遮挡，韩沐风五官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好看。
明明是男生，可皮肤却比女生还要好，让人很想摸一摸，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光滑。
叶凌动了动手指，微微扣紧。
韩沐风低头看着她。
除了眼睑下那表示睡眠不足的淡青色之外，她的皮肤可以说得上是白皙无暇。
眉目如画，鼻子和嘴巴无论单看还是合着看，都让人觉得好看。
从小到大，出现在韩沐风身边的女孩，漂亮的有不少，在视觉上，他早已产生一种审美疲劳。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让他觉得一个女生可以长得那么顺眼。
尤其是那双清澈乌亮的桃花眼，温和却又带着睿智。
这样的女生是极其吸引人的。
韩沐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抿了抿唇，拿起她的眼镜，缓缓给她带上。
“戴好了，以后不要随便拿下来。”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叶凌拉住他的衣角，低声说：“没有随便。”
眼镜和刘海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早在十三岁那年。
面对继父喝醉时色咪咪打量她的眼神时，她就学会了伪装自己，平时是尽量往丑打扮。
韩沐风顿住，侧过头看她。
叶凌对上他疑惑的凤眸，一字一顿格外认真地说：“你是第一个。”
韩沐风凤眼微睁。
接着。
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