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珍疯了，彻底疯了。
疯了的秦玉珍变成了大家口耳相传的故事主角，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不被在意的秦玉珍倒在疯了以后竟也被大伙真真切切地关注了一回。于是这疯婆子的事情变成了好些个不同的版本被大家传开了。
“施成川他家那个老太婆原本就是疯的。”
“瞎说啥哩，以前还见过她好几回，放羊呢，还打招呼，不见得疯。她是被她老伴儿，施成川折磨的。”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都听说了，那个秦玉珍啊原本就是秦家买了去做那个的，你晓得吧，就那个。”
“别瞎说，哪个秦家我不知道，但一个老头子又不缺婆娘，还用得着个小的。”
“你知道啥呀你。当时董家生了好些个女娃子，女娃子哪儿养得起呀，没饭吃呀，咋办，只得送了人。起初也是想着卖了的，只是没人要啊，那便送了罢。赶巧这秦家老头子他就好这口，家里头也不知道从哪个屋子底下翻出来黄金白银，老祖宗的东西啊，还不得挥霍。这一挥霍，就从董家买了个女娃儿，取个名字，秦玉珍。至于什么原因最终没成那个啥，咱就不知道了，总之后来说是就打算给秦家当童养媳了。”
“那童养媳咋就到了施成川家了呢？”
“你先听我慢慢说嘛，别着急。说这秦玉珍刚到了秦家的时候也哭，也闹，那个时候还机灵，趁着秦家不注意偷偷溜回了董家。”
“啊！”
“溜回了董家，董家哪里得罪得起秦家，给这孩子架了五花大绑扛去了秦家。当晚就在秦家吃了好一顿鞭子，抽得她都没了声音。后来秦玉珍就乖了，不哭也不闹，只是干活，也不说话。秦家两口子看着，干活是把好手，比养个畜生来得划算，养着吧，养着将来兴许用得上。养着养着养大了就做童养媳吧，谁知道这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它就翻个白眼就不认你这个主人。秦家两个儿子，原本许的那个给死掉了。哎，说起这个，你猜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淹死的，细节咱们不清楚，话说当时秦玉珍赶着大群的羊去那河涧里洗羊，这秦家那个男孩子跟在屁股后头，照着秦玉珍的屁股一脚下去，秦玉珍就扑在了河涧边上，呛了满口的水。等她挣扎着爬起来，两只眼睛血红，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孩子，饿狼一般扑过去，硬是活生生把他踩到了水里。秦玉珍那时候就像个疯子了，她使劲按着秦家那小伙子的脑袋瓜子，那小伙儿像只蛐蛐一样被按在水里半晌，挣扎着就死了。秦玉珍又瞪着血红的眼睛回去了。”
“回去了？被打了吧？”
“何止被打。秦家的鞭子抽断了两根，打得秦玉珍没了气，于是便找人拖了出去，像过了刀子的死猪一样，被拖到了门外，就那样在门外躺了一宿。据说是下了一整夜的雨，成宿的雨啊，这个秦玉珍居然的也没死。”
“真的？真这么严重的话活不成了吧？”
“就是说呢，她偏偏就是活了，怎么活的，不清楚，总之后来就不见了，原本秦家以为是被狼虫吃了，也没再管过。再说家里死了儿子，哪顾得上管这个。谁知道啊，过了几日居然猪棚里看到了她，她还抢了猪的口粮，可是气坏了秦家的人，拿了棍棒给轰走了。”
“那后来怎么在施成川家了？”
“这我哪知道，准是一路讨吃的，一路爬到了施成川家了。这施成川当时他们娘俩那都是快要死了的人，谁知道，命硬啊，硬是活生生从阎王手里逃了出来。娶媳妇什么的肯定都是不重要的事了，谁成想，不知道怎么的，施成川就有了婆娘，也没成个礼，就那么光秃秃的有了婆娘。”
“那这么说，这秦玉珍其实早在来施家以前就有问题，只是这么些年一直没发作？”
“可不是。被秦家抽了第一次鞭子以后就直愣愣的了，也不说话也不爱笑，只会干活，跟那拉磨驴没啥两样。后来挨了第二顿鞭子，那就跟死过去再活过来没啥两样，你说说那能不疯吗？据说她在猪棚里跟猪抢食吃的时候跟狼一样。后来秦家发现她的时候，她眼睛里泛着血丝，血丝裹在眼白上，直勾勾盯着秦家的老婆子，吓得秦家以为诈尸了。这才拿了棍棒把她轰走了。”
“啧啧啧，你说她这个样子居然还能在施家生出个儿女来。”
“人啊就是各有各的命，她这命硬，倒是克死了不少人，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死了，她还不死，如今还发了疯了，你说可真叫个折磨人。”
“就是，这发了疯的人还不好弄，万一她再搞出个别的什么事儿来。咱们往后可得小心着点，发了疯的人可不得了嘞。”
“可不是。哎，你刚刚说你听到的她发疯的缘由不是这个，咋回事？”
“我听说，秦玉珍这疯病八成是施成川给折磨的，说施成川他们家本来对秦玉珍就是又打又骂的，只是咱们年纪轻，那个年代的事儿也不能都知道，这都是别人说的。你说看施成川那个情况，能好到哪里去，说不定施成川自己也是疯的，时间长了秦玉珍不落下疯病才怪。”
“怎么回事？这我倒还没听过。说说。”
“这个事吧，可得从施成川他妈还在世的时候说起，哦，比那个还早，得从施成川还没长大成人的时候说起。”
“嚯，听着就有故事。说来。”
“那一年不是旱灾嘛，这个大家伙都知道，后来施成川家的人也就在那一年都死了，就像你刚说的，只剩下施成川和他妈。本来这俩人眼看着也要死了，谁知道，后来就真的还活了。”
“恩呢，这个大伙儿都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