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一个儒衫老者从小镇陋巷中御风而起，形如鬼魅，直往天台山。
可惜老者速度太快，这一幕小镇注定无人能够瞧见，不然定会引来一片惊哗。
儒衫老者一路御风到了天台山山脚，却没有上山，而是犹豫了下往旁边的小山丘飞去。
只见山丘上有个身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正躺在地上，满身酒气，正是在青华宫给了陈子扬两本秘笈的邋遢道士。
老者落地后一言不发，只是用眼光打量这个看似醉死过去的道士。
“唔……酒好喝，人更美。”邋遢道士似乎没有意识到身边不速之客的到来，依旧嘟囔着酒话。
儒衫老者哭笑不得，只好率先开口说道：“鄙人木渎镇学塾夫子，前来请教一事。”
邋遢道士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平金，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儒衫老者只好无可奈何地开口道：“我家那顽劣孙儿术法是否是老道人所授？”
原来这个儒衫老者正是陈子扬的夫子。早上感受到隔壁房间破境的动静，心神一颤后仔细推演，御风而起。
委实儒衫老者身负故友重托，不得不查。
“嘿嘿，孙儿?一个从轮回境跌到洞虚境的练气士可有不了先天道胎这种资质的孙儿。”
邋遢道士瞥了眼站立的儒衫老者不屑道。
儒衫老者瞬间色变，虽然之前探查便知眼前邋遢道士深不可测，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眼看出根脚。
当初在灵均天儒衫老者拼命挡住了死灵境修士自爆的威势，却也因此身受重伤，从轮回境跌落到了洞虚境。
“灵均天颍川陈氏一脉？”邋遢道士袖中掐指推演之后问道。
老者心神剧震，浑身灵气运转，便想动手。
邋遢道士赶忙起身，连口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莫伤和气。”心里却更确定了自己的推演结果。
“贫道与那小子有缘，不忍明珠蒙尘，所以传下两本破烂。嘿嘿，不值钱，不用谢。”
邋遢老道不去理会儒衫老者难看至极的脸色，自顾自说道。
儒衫老者叹了口气，对邋遢道士的身份已然明了。伸手作揖道：
“希望变天君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故人之子的清净日子。”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贫道可是实诚人，不给点赔礼过意不去。嘿嘿，这块破烂拿去给那小子耍。”
邋遢道士说着便从腰间摘下一块古朴玉牌，随手一抛。儒衫老者犹豫了下，伸手接住，便不再停留，御风远去。
“一个满镇炼体的木渎镇，一个稷下学宫的大祭酒，一个记忆被封印的钧天君之子，有趣有趣。”邋遢老道说完灌了口酒，又躺在山丘上睡了过去。
————
陈子扬径直小巷，打算善草堂买些锻体药材。
虽然一举跻身炼体师二境，但是也因此底子略显虚浮。正所谓穷学文，富学武。走上武道一途，要花费的钱财更是数之不尽。
世家子弟每一境的筋骨打熬，耗费的天材地宝更是令人咂舌。
所幸木渎镇靠近的连云山脉药材众多，山脉深处妖兽横行，但是外围却危险不大。陈子扬前几年便一直跟着老头儿进山采药。
采来药材一部分自己用来淬体，剩下的卖给善草堂补贴家用，对药材倒也不算陌生。
到了善草堂门口，抬眼望去，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姚掌柜早年请老夫子写的楹联：“厚朴待人使君子长存远志，苁蓉处事郁李仁敢不细辛。”
两联各嵌厚朴、使君子、郁李仁等药名，运用谐音，饶有趣味。
陈子扬刚跨过药店门槛，便有人斜眼望来，怪声说道：“呦，这不是我们镇的陈大天才嘛，咋的，还来买药淬体呢？”
言语挑衅的是镇上李家二公子李元，脸色苍白，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在木渎镇也算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修为不高，身边跟着家族里的狗腿子，常年在外边惹是生非。
陈子扬不予理会，走向柜台处的姚掌柜。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陈子扬在小镇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姚掌柜是个面容和善，身材微胖的中年人。陈子扬与之相熟，姚掌柜见他便笑问道：“还是老样子，五株金石草，一颗苍元石？”
陈子扬摇摇头，说道：“是十五株金石草，三颗苍元石。”毕竟跻身炼体师二境后，寻常打熬体魄的药草用处已经不大了。
陈子扬囊中羞涩，便只好加大剂量，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去连云山脉重操旧业了。
姚掌柜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转身抓药去了。
不料李元没有离去，反而感觉自己被无视了，让他十分恼火，便上前往柜台上重重一拍，喊道：“掌柜的，这废物要的什么石什么草，我全包了！”
说着得意洋洋地瞥了陈子扬一眼，见陈子扬不动声色，心中肝火大动。
这个废物有什么资格故作镇定，本来李元只是想挑衅一下，过过嘴瘾，这下子便想让这小子受点皮肉之苦。
姚掌柜转过头望向陈子扬，面露难色。陈子扬不愿让善草堂开罪李元，便打算不要了，晚点自己进连云山脉一趟就是。
陈子扬打定主意，拔腿便走。
李元见陈子扬要走，以为陈子扬怕了自己，开口嘲讽道：“废物就是废物，在本大爷面前连吱声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整天跟那个没有一个学生的老夫子读什么狗屁书，能有啥出息。”李元身边的扈从开口附和道。
陈子扬停下脚步，双拳紧握，体内真气开始肆意流淌。
骂他是个废物无所谓，以前习武不成，忍忍也就过去了，内心都不会有什么波澜。
可是涉及到了父母，虽然陈子扬从来不说，但在心里却看得非常重。
李元见陈子扬摆出这架势愣了愣，只是旋即便大笑起来。
虽然这与他想象的陈子扬不太一样，不过李元只是觉得陈子扬在打肿脸充胖子，让更加窝火。
“小杂种，还想跟大爷动手？站着给你打你敢吗？求你给我一拳，来来来，打这打这……”李元抬起右手，指着自己太阳穴戏谑道。
陈子扬默不作声，心里默念道：“两次。”
李元见他站着不动，再也按捺不住，身形疾冲，几个跨步上前五指紧握，便往陈子扬胸砸去。
要是之前，陈子扬可能就要被打得趴在地上。只是如今破开二境，李元的动作在他眼里，太慢。
陈子扬只是身形一转，便轻轻松松躲过了这一拳。
李元原以为这一拳下去陈子扬便得趴在地上求饶，见一击不中，有点发懵，紧接着便更加用力挥舞拳头。
只见陈子扬挪步腾移，写意潇洒，李元却拳拳落在空处。
本来是他在攻击陈子扬，却因为陈子扬速度太快，反而让人感觉陈子扬在把他当猴耍。
李元脸色阴沉，胸口起伏不定，他便是再蠢也看出了陈子扬的不对劲，收起了玩弄心思开始调转体内真气。
虽然李元沉迷酒色，但是李家有钱，硬生生用天材地宝将他拔升到了炼体三境。只是不曾对敌，空有修为罢了。
“镇山拳！”
李元摆开拳架，一声厉喝，调动体内真气汇聚在双拳，旋即气势一凝，好像泰山压顶般的气息涌动，一拳轰出。
“李家的家族武技？没想连到李元这种货色都学上了，李家倒真舍得。”姚掌柜一言道破李元的根脚，心中为陈子扬担心起来。
炼体师打熬躯体，配合武技能更好调动体内真气，变换出各种招式。
修习了武技跟没有修习的炼体师之间的差距，一个天一个地。
而武技又分为凡、灵、天、仙四阶，每阶各有上中下品，李元现在使用的便是凡阶下品镇山拳。
陈子扬心头微动，眼中直直看着李元拳影轰来。
虽然李元使出镇山拳后声势惊人，拳劲极大，但是在陈子扬眼中看来却是破绽百出。陈子扬当下不在躲避，提起真气，直接一拳轰出。
“砰！”
双拳撞在一起，李元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原以为使出镇山拳，陈子扬这个让他看不惯的小杂种怎么说也得在床上躺几天。
现在却反而感到手臂传来一股暗劲，身体稳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可能？！这个小杂种！”李元惊骇得无以复加。
陈子扬居然只靠肉体力量对拳，便能将使出了镇山拳的自己轰退，难道陈子扬这个废物三境了？！
李元刚欲稳住身形，没想到已经陈子扬眼神微冷，欺身而上，口中说道：“这是第三次，小杂种！”
接着陈子扬不再留手，在李元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直接一记勾拳，打在李元先前右手所指的太阳穴上。
接着药铺所有人便看到，李元犹如一个麻袋般飞出药铺门口，摔在青石板上一动不动，晕了过去。
两个随身扈从早已吓破了胆，竟是一句狠话也说不出，背着李元消失在街角。
陈子扬也没想到自己倾力一拳能有这等威势，等到回过味来认为想李元那二境体魄太弱，才会被自己一拳撂倒。
不是求我赏你一拳么？泥人也有三分气，真当我是好相与的不成？陈子扬看着如烂泥般趴在扈从背上的李元，嘴唇微动。
“绣花枕头，如你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