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禁宫深处,晋兴殿。
此处乃大?朝主每日退朝后,处理政务的地方。
经过上百年数位朝主的历次修缮而奢华至极,处处透着皇室贵气的大?皇宫,难得有一个书卷气如此浓郁的地方。
数十丈宽的主殿内,四周靠墙竖立起许多书架,其上密密麻麻摆满书籍。
由于大殿有数丈之高,书架前还摆放又好几架带有木轮的车梯,方便取放位于顶端的书籍。
而大?朝主,此时正在其中一架车梯上,入神地看着古籍。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殿中,竟是名蒙面之人。
但大?朝主丝毫不惊,反而语气低沉透着一丝威严问道:
“如何?”
“禀主上,据玄部五十七上报,这几日那人除了随母外出礼佛一次外,均未出皇城半步。”
“他还是那般懵懂无知,智若幼童么?”
大?朝主头也不回,仍自顾地看着书籍,问得漫不经心。
“是的,据报其这几日言行举止,都如一名五六岁的幼童,与其当年入宫之前一般无二。”
“甚至还曾将自己出城礼佛时从民间孩童处听到的叙述当年之事的童谣,在雨中吟唱。”
“哦?”
就在此时,一直自若的大?朝主猛然合上了书籍。
“主上,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大?朝主遥遥望向宫外,神色玩味嘴角轻扬:
“童谣乃是民间孩童传唱之颂,朕掌大?已十四载,当年的孩童早已长大,如今还会有人传唱这首童谣?”
“属下明白,这就着人去查那日的童谣从何处传出。”
蒙面人心领神会,立马应命。
等了半响,都不见大?朝主再有其他吩咐,但没有得到退下命令的他,仍旧沉着半跪。
他就这么静静候着,全身不见丝毫微动,却又看得人暗暗心惊,仿佛对方时刻蓄势待发,眨眼便可雷霆一击。
若有军中之人在此,定会对此人这般精锐的气息赞叹不已,恐怕连大?皇朝最精锐的御林军,都远远自愧不如。
“今年来参加奇文大典的天下士子差不多齐聚鄢都了吧?”
沉默良久的大?朝主突然话锋一转,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但蒙面人没有丝毫怔愣,立马回禀道:
“主上明察,大部分有志奇文大典的士子,都已落脚鄢都各大客栈,近日更是频频举办赏文会,研讨天下各国异族文字。”
“可有什么值得注意之人?”
“禀主上,本国士子基本与往年一样,但今年却多了许多他国探子,伪装成参加大典的士子迁入鄢都。”
大?朝主闻言眼中厉色一闪,但立马又恢复湖面般平静,手指在车梯扶手上缓缓敲击着:
“他们想来我大?刺探情报,可他们自己身上,何尝又不是带着本国的情报呢?”
蒙面人闻言,半掩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煞气:“属下明白!”
“你说,今年的奇文大典,他会参加吗?”
大?朝主再次扭转话锋,这次蒙面人却难以跟上,在心中暗道:
“他是谁?”
仍他再善于揣测主上的心思,也断然不会想到,对方所指的竟然是只有孩童心智的秦云清。
但大?朝主显然也并非真的有意询问,很快便自问自答起来:
“若他知晓此事,应该会的。”
“毕竟,那是他秦家的东西……”
……
秦云清醒来的消息,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传遍了皇城中各皇族宗室之耳。
甚至内外两城中,与皇亲贵族等稍有联系的平民百姓,也略有耳闻。
“这秦云清是谁啊,怎么此人醒来会引起如此多人的关注?”
“你小点声!你不要命我可还没活够。”
酒楼里,一名锦衣商贾杯酒下肚后,大大咧咧地嚷着。
但立马被同伴低声厉喝收声,其余作伴之人也都眼露鄙夷,心中暗自腹诽:
“毕竟是早两年起势的暴发户,啥都不懂平日里还一副鼻孔朝天模样。”
粗咧商贾一见这架势,也知道其中定有门道,脖子一缩轻声问道:
“赵兄,此人到底是谁啊?”
“哼,你别以为自己得到某位达官贵人的青睐,便目空一切,这鄢都之中,多的是你连议论都能招致杀身之祸的人!”
商贾同伴先白了其一眼,看到其立马露出献媚神色,方才脸色稍缓:
“那秦云清可是当朝长公主的儿子,其父的身份,你该知晓了吧?”
“啊?那不就是当年……”
商贾顿时大惊失色便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同伴一道厉色制止。
……
青鸾府。
秦云清噘着嘴坐在床边,一副“这老头坏得很”的眼神,看着跟前的御医。
终于,老头松开了搭在其腕上的手,对在旁的兰鸾公主拱礼后道:
“公子脉象平稳气息浑厚,除了体内略寒已无大碍,下官只需开服驱寒的药方即可。”
兰鸾公主闻言揪起的心也瞬间落下,柔声道:
“有劳韩御医了,多亏你的担待清儿的身体才能恢复得如此快。”
“本宫备了些谢礼,请随家仆去领吧。”
韩御医脸上一喜,躬身谢礼:
“其实下官并未做什么,公子卧床多年却能这么快恢复,定是筋骨极佳。”
秦明请走韩御医后,秦云清一脸不愉快地看着兰鸾公主:
“娘,清儿能蹦能跳的,身子肯定没毛病啊,那老头老眼昏花,把脉就把了一个上午,我都不能出去玩了……”
“清儿,不得无礼!”
兰鸾公主顿时一声娇喝,看到秦云清委屈地低垂着头,才抚了抚他道:
“如今宫中敢进我青鸾府的御医,不多了……”
“你毕竟卧床十数载,身子不好好养养,怕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正厅之内。
秦云清看母亲没有真的生气,心安理得地出去跑到后院玩去了。
“公主,您真的打算让公子进岐山学府?”
秦明为兰鸾公主奉上其爱喝的兰花茶,抱着木托在旁问道。
“清儿当年昏迷之时,正值幼学之年,就是因为多年未曾学识交际,才如今弱冠之年心智仍如五六岁的孩童。”
“岐山学府是我大?皇朝最著名的学府,其内名儒如林,学秀群聚,自然要让他尽早归学方能成长。”
秦明闻言脸色却有些为难,欲言又止一番还是道:
“可是公子的身份……”
“我儿的身份怎么了?当朝长公主之子,不够尊贵吗?”
见一向温雅的主母有些动怒,秦明顿时吓得不敢再多言。
但心中还是担忧万分。
这岐山学府内,望族子弟多的是,公子虽是您长公主的儿子,但也是老爷的儿子。
当年他的政敌如今不乏权势滔天之人,此时让公子去岐山学府走到他们子嗣之前……
“这不是将公子放到井里让这群人扔石头吗?”
秦明心中连连悲叹,但甚至兰鸾公主外柔内刚的他,却也不敢再多劝阻。
倒是兰鸾公主自己,看着门外一株风雨过后犹带雨滴,缺了几片花瓣却屹立不倒的兰株,目光深邃,不知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