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幽长的回廊一直走,一直……不知怎么地,竟走到一座宫殿前.
巨大的石门上方红色的朱砂描进三个大字,好不夺目:神兽宫!
石门左右两边,立着两尊石狮子,怒目圆睁,傲气十足,恶狠狠地盯着我,仿佛一个眼神就能把我吓死。我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用力推那扇石门。没有丝毫动静,我完全是在白费力气。可我不甘心,又上前去推,拼命地捶着石门……“咚咚咚!”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依然纹丝不动。
我无力地滑倒在地上,垂着头,喘着气。突然,石门消失了,一道刺眼的光射进我的眼睛,我用手挡住,可眼皮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合上,像拖了铅块般沉重地垂下,连呼吸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耳边,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兽吼……
“吼——”
我惊得坐起身来,冷汗不住地往下流,心跳比平时快了十倍。
又是那个梦!
真不知道我中了什么邪,两年来一直重复地做着可怕的梦,梦里那条幽长的回廊,那座叫作神兽宫的地方,总搅得我不得安宁。每一次都会被一声咆哮惊醒,也不知道是不是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叫的,吓死人了。
我下床倒了一杯水,拿起电话,拨通了白无涯的号码,等了老半天,才听到那边打着哈欠的回答:“喂,谁呀?”
我喝了一口水,垂头丧气地说:“白无涯,我快疯了。”
他一听是我,就问:“又做那个梦了?”
我恩了一声。他说马上过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白无涯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敲开了我家的大门。我把他迎进来,他一把抓起我的头发,扯到他鼻子跟前,一双漂亮的眼睛威胁地蹬着我,说:“龙伽蓝,这是第几次了?已经凌晨三点了你知不知道?以后你再敢破坏我的美梦,我就把你丢到动物园里去喂老虎!听见没有?”
我忽然想起了梦里那两尊石狮子,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我可不想被吃掉!于是我开始抗议:“白无涯,我做噩梦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威胁我,你有没有同情心呀?”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头发,翻了个白眼,说:“不就是个梦吗,又不会死人。”但最后,他还是陪着我,哄我入睡。我像孩子一样伏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进入了梦乡。我就知道他心软,不舍得让我一个人在恐惧中度过。要不然他才不会屡次在半夜跑来陪我。
白无涯,其实人也不坏,他有时会很疼我的呢!我睁开眼,看到白无涯轮廓分明的脸,墨色的头发遮住了半边额头,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精致得不像人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伸出手,轻轻捏他的鼻尖,偷偷地笑了起来。
白无涯的胳膊还被我压在脖子下,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这一夜可真是苦了他了,估计胳膊都酸掉了吧?只见他半眯着眼,轻声哼哼:“龙伽蓝,你欠揍啊,还不快起来?”
我不情愿地站起来,穿起鞋去洗漱,不理会他。
白无涯整了整衣服,走进我的卧室,从衣柜里取出一身淡紫色的礼服,扔到我身上:“把衣服换上,跟我去参加一个展览会,就当是对我的补偿吧。”我喷了口刷牙水,说:“我不去。”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自己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至少我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说起白无涯,倒让我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就是两年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吧?莫非他与神兽宫有什么关系不成?我急忙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能怀疑他呢?白无涯虽然少爷脾气不小,时常会对我呼来喝去,可他待我却是真的好,每次都会来这里安慰受惊的我。
出于对白无涯的信任,我还是随他去了展览会。
那是一个古文物展览会,大批的古代的奇珍异宝纷纷亮相,引得众宾客赞不绝口,好不夺目!我一向都对那些老古董没什么兴趣,陪着白无涯与众位上流人士寒暄了一阵,便走进接待室,吃起了苹果。隔着玻璃向外看,白无涯果然又没了踪影。有时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图谋不轨,每次出席这种场合,他不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反而带着我这个房客;到了会场,自己又不知溜到哪儿凉快去了。我虽然与他相识两年,却只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大少爷,对他的生活,社交,朋友乃至职业,都一无所知。每次他玩失踪的时候,除了我,几乎没有人察觉得到。
享用完一些酒食之后,实在闲着无聊,,便走出接待室,到处走走,随便逛逛。
展览除了大厅的一些名贵的具有代表意义的展品之外,还有数十间小展厅。这些展厅里摆放的多是些小件文物,古代发饰,腰带,酒具,或是玉佩什么的。
我不喜欢热闹,看准了一个没有什么人的小展厅,走了进去。
玻璃柜台里的展品,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惹眼。这间展厅里陈列着一些古玉。明亮的灯光将各式玉佩映得更加玲珑剔透,细腻光滑。我沿着柜台走了一圈,一块块美玉尽收眼底,当真是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戴在身上炫耀一番。
一块淡黄色的古玉引起了我的注意。
圆圆的佩面边缘雕着细密的龙纹,中央伏着一只怪兽:龙头,马身,鹿角,可形状却与狮子有几分相似,圆润地散发着幽幽白光,好像马上要从玉佩上呼啸而出似的。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闭上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在哪呢?——对了,神兽宫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好像与这个怪兽有几分相似啊!它们也是这种奇怪的形状啊。天呐,难道……
“小姐。”有人在背后叫我,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一回头,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中拿着那块玉佩,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他的个子比我略高一些,英俊的脸上一副冷峻的表情。他见我没事,便走了出去。我急忙喊住他:“先生,那块玉佩是展览会的,你不能拿走!”妈呀,我在说什么?他要是偷东西的歹徒的话,我这不是自找死路吗。他会不会把我给——喀!杀人灭口?
我下意识地捂住嘴,一步步往后退。真是的,充英雄也不看是什么时候。这下怎么办?
那个人回过头,紧锁的眉头吓的我六神无主。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步步逼近我,将手向前一伸,拉起我的手,“啪”的一拍,转身离开。我愣在原地。幸好,他不是歹徒,没有把我怎么样。
手中像握了块冰似的,一阵寒意从手心传到全身,袭上心头。我摊开手掌,那枚玉佩正静静地躺在我的左手心。轻微的一声脆响,玉佩断成两半儿。我骇然。“咝”的一声,我的左手心竟然被划开一道口,温热的血从伤口渗出,玉佩浸在一片血红之中,发出异样的光彩……
脑袋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轻轻的,什么也想不了,只能沉沉地睡去。左手心寒冷开始蔓延,冰冻了我的一切,乃至意识……
又是那条幽长的回廊。我拼命地跑向回廊尽头,这一次,石门消失了,石狮子也消失了,回廊尽头还是一条又深又长的回廊,只不过这一条回廊是水做的。
我将脚探入水中,鞋忽然隐去了,脚丫在水廊中缓步行走,没过膝盖的水并不凉,反而很是温暖。水面倒映着我的影子,荡起的圈圈波纹模糊了那团影影绰绰的绿色,带了些朦胧的不真实。
水廊似乎比之前的那条要长的多,我在水中走了许久,一点点步入水廊深处,直到水没过我的头顶,一切才有了转机。水开始流动,悦耳得像一支吟唱天籁的歌。我闭着眼,任水将我带到它想带我去的地方。直觉告诉我,神兽宫,越来越近了,那像谜一般的梦,就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了。
我开始莫名地兴奋起来,那座神秘的宫殿,我的梦中王国,我即将走近它了,一种微妙的感情萌发出来,我说不请那是什么,我唯一确定的是,我走进了一个不同于人类世界的异世界。
耳边,水的流动汇成了人的声音:“欢迎来到神兽宫。”
我试图睁开眼,却是徒劳。他的手好凉,就好象展厅里那个男人将玉佩拍到我手上时,那略带疼痛的冰凉。
我问:“你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郝望。将带你到你该去的地方。”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水却急速地流动起来,哗哗一阵水声之后,我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空气中,混着水的甜味,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睁开眼,一到刺眼的眼光直射我的双眼,我用手挡住光,艰难地睁开眼,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充满消毒水的病房,还有怒气冲冲的白无涯。“醒了?”他问。
我坐起来,左手一阵剧痛,抬起手来看,包扎的绷带上渗出了血。我想起在小展厅里发生的事,心中奇怪:我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
白无涯尽量克制想要发火的冲动,没好气地丢下一句:“病好了再收拾你。尽给我惹麻烦。”然后就消失了三天,都没来看我。我不明白,我怎么了,什么事惹他这么生气?回到家里,伤好的差不多的我,从白无涯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我昏倒在展厅里,手中握着那块碎成两半的玉佩,手还受了伤。于是,白无涯替我赔偿了主办方三万块的损失费,还把昏迷的我送入医院,又白搭了不少医药费。怪不得恨得我牙痒痒呢,原来是心疼他那两个钱呀。切,他那么有钱,赔点儿怎么了。
“点儿?”白无涯六十分贝的吼声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龙伽蓝,三万还叫点儿?那你把那点儿钱还我呀!”
我哀号:“你明知道我是无业游民,到哪儿拿钱还你呀?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难不成让我以身相许啊?”
白无涯松了手,坐回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总结性的说了一句:“你长的太丑,我要是为了你背叛我女朋友的话就太吃亏了。”然后哈哈笑个不停。
我捡起个沙发靠垫朝他扔过去,骂他:“白无涯,你少臭美,三万块,值得我出卖自己吗?本姑娘才不会嫁给你那么差劲的大少爷呐!”伤口随着我的动作裂开了,血流个不停。白无涯大发慈悲,居然亲自替我包扎。要是在两年前,他一定一通电话把他的家庭医生千里迢迢地找来,为我清理伤口。谁让人家是大少爷呢!不过说真的,两年下来,白无涯的少爷脾气磨掉了不少呢。一想到初次见到他的情景,我都忍不住头冒青烟。那时的他,那叫一个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