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还是在我家,我和白无涯第一次见面。
我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爬起床,脸没洗,牙没刷,头也没梳,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衣衫不整地去开门。也不知是哪个不识相的,连周末都不让人好过。
我开门,头也没抬就问:“谁呀?”
半晌没人说话。我生气地抬头,想把来人狠骂一通,却看见个绝世帅哥站在我面前:白净帅气的脸,崭新的蓝衬衣,时髦的牛仔裤,还有一双迷人的漂亮眼睛。他瞅了我一眼,皱着个眉头问:“小姐,你怎么会在我家?”
我顿时愣住了:“什么叫你家?这是我租住的公寓。先生,你走错门了吧?”
他气愤地瞪着我,漂亮的眼睛闪着怒意:“这明明是我三天前买下的房子,我怎么可能会走错?小姐,你怎么会在我家?难道之前的房主没有让你退房吗?这是违反合同的。”
不会吧,房东先生把房子卖了,他怎么没通知我呢?我不相信,硬要他把房契拿出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不下十遍,才不得不承认,这所房子的确换主人了。从现在开始,它就姓白了。主人叫白无涯。也就是我面前的这位富家大少爷——英俊得不像人的帅哥。
听着多么像大侠的名字,却偏偏是个脾气古怪,又有典型少爷病的家伙。
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他答应暂时不会赶我走,但得做家务抵房租。真是的,房东没有事先通知我,受害最大的是我啊,为什么他要把房东违约的火发到我身上呢?
可能是少爷的通病,白无涯的毛病很多,他为人很挑剔,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满意,总是要我重新做,我这个人本来就很懒,在他的使唤下做了怎么多家务他依旧没完没了,我一气之下,把抹布一摔,气愤地骂他:“禽兽!”
谁知白无涯不仅不气,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读着他的报纸,没事人似的说了一句:“我不是禽兽。”我的怒火都够烧着三幢大楼了。我咬牙切齿地说:“白无涯,你确实不是禽兽。知道为什么吗?”
他连头都懒的抬,问:“为什么?”
我一把抽出他的报纸,狂吼:“因为禽兽尚且有一点怜悯之心,而你一点也没有,所以你不是禽兽!你根本就禽兽不如!”
白无涯展开另一份报纸,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朝我笑道:“谢谢龙小姐夸奖。”
我的肺差点发生大爆炸。他的脸皮还真是厚,跟城墙有的一比。
在我被白无涯整整折磨了六天之后,他也不知道犯什么神经,突然冒出一句:“你就住在这儿吧,我搬。”说走就走,白无涯当天就搬走了,搬回他家的那幢大别墅去了。说穿了,就是一个人和一群佣人守着一幢空房子而已,无聊死了。
可是从那以后,我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白无涯派了一个冷面女佣来检查我每天有没有打扫房间。有时候白无涯也会在这里留宿,我们住不同的房间,我还免不了要给他准备饭。我真是怀疑,他是不是有虐待房客的倾向。我又不是他的奴隶,他这少爷品性也太嚣张了吧?
他对我的厨艺很不满意,居然专门请了个厨师来教我。我知道自己没有名厨的手艺,但他也不用这么侮辱我吧?一气之下,我把菜盘往桌上一扔,说:“你爱吃不吃!”然后摔门而出,连饭都没吃。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绕着市中心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心里默数着孤单,数来数去都数不清,我压在心灵深处的那一股恼火。白无涯的挑剔与我的忍无可忍,促使我现在流落街头。不只不觉,天都已经黑了下来,我饿了整整一天,却始终倔强地不肯回去。脚都酸了,却不想停下来休息。内心的疲惫,让我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好在街心公园的坐椅上麻木地靠着。
该死的白无涯,想把我赶出来就直说啊,用得着这么煞费苦心地折磨我吗?我虽然不那么优秀,可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呀!越想越气,抬脚踢起一块石头,砸到草坪中心的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石块撞击声。奇怪的声音,有些像音乐。我好奇地走过去,地上躺着一块破碎的石头,有淡淡的青色光芒从裂缝里透出。
我小心地剥开石块的外壳,一块淡青色的泪滴状透明体露了出来,中心似乎有一颗绿核,光芒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我的手心,一种很微妙却很真实的超脱现实的感觉油然而生,刺激着我的脑神经。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个宝贝。
可惜的是,我没有继承祖先们拾金不昧的优良传统美德。我将这个会发光的小石球吊在了脖子上,还给它取了个名字——泪莹。
溅落的泪水,如爱般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
然后我走回坐椅,心情终于有些好转,便倚着靠背轻轻睡去。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一条幽长的回廊……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温软舒适的床上,旁边躺着早已熟睡的白无涯。冲动的我差一点把他掐死,居然和我睡同一张床上,“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他没有听过吗?幸好,我还有些理智,发现我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这才冷静下来,把他拍醒:“喂,我怎么回来的?”
白无涯眼睛都懒的睁,身子转向另一边,咕哝着:“深更半夜的躺在公椅上败坏社会风气。我为人民服务,把你扛回来的。”
什么?败坏社会风气?他的嘴也太毒了吧?我是那种影响市容的人吗?
他又嘟囔:“喂,你回自己房间去睡好不好?”
我靠!是谁多管闲事把我放到他床上的啊?本姑娘宁愿和一条流浪狗一起睡,也不想和他一起睡!我下床把门狠狠一摔,砰!
白无涯在里面大吼:“龙伽蓝,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睡你个头!害我落魄成这个样子他也不觉得良心不安,居然还在这里呼呼大睡——尽管这里是他的房子。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打开冰箱,里面居然什么饭都没剩,过分!我只好拉了张毛毯,躺在沙发上休息。因为实在太累了,我都懒得回自己房间,就在那里沉沉睡去。
梦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喊我的名字。喊声在回廊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冲击着我的心。我想跑到回廊的尽头,却怎么也跑不出去,像在一座迷宫里,没有方向地乱跑,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浸湿了我梦境……
再次醒来,我就在白无涯的怀里了。虚弱的身体连我自己都无法支撑,大滴的汗珠淌过脸颊,脸都湿了。我一定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太长太长的梦,在梦里,我拼命地跑,却跑不出来。那是一个奇怪的,却使我胆战心惊的梦。
白无涯见我起来,就扶我回房间躺下,还叫保姆煲鸡汤给我喝。第一次见他那么温柔地对我,小心得如同爱人。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下雨的时候没护住脑袋——进水了。”白无涯精致的脸上,依旧一副坏脾气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很感动。他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英俊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温情的心——至少当时是那样的。
接下来的几天,白无涯都没有回他的别墅去,而是守着我。我频繁地做着那个梦,每次梦醒后都大汗淋漓,心惊胆战,无法入眠。他一直陪着我,抱着我,像哄小孩一样拍打着我的后背,竭力使我恢复正常的睡眠。我也没有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教条了。
那段时光,像金子般美好,珍贵至极啊!那可是白无涯那个混蛋最有人性的一面啊!多少钱都买不到啊!所以白无涯说,我欠他一段值得回味一生的记忆,将来得还给他,是比金子还珍贵的那种。
我无语:记忆也能还吗?
回到现实,当前的白无涯正在为我认真地包扎伤口,比起他以前呵护我的样子,也算有点迷人啦,我的心都飘到天上去了。有种不言而喻的幸福,溢出心口,在我的身体里漫溯。我不得不承认,白无涯的身上,有某种吸引我的特质,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是他对我的那种好,那种可以轻而易举掌控我的喜怒悲欢,左右我的思想心情的独特魅力。
冥冥中,似乎还有另一种情愫,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但那却使我对白无涯,有种自然而然的喜欢,很轻盈,很美好,也很舒服。
白无涯怕我半夜又做噩梦,就和我一起睡了。还是老样子,他左我右,互不侵犯。
我睡不着,就向他讲述了在小展厅里发生的事,还有我在昏睡时梦到的那条水廊,以及那个叫做“郝望”的男人。
白无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哼了一声,问我:“你怀疑他就是想偷玉佩的人?”
“对,而且我怀疑他和神兽宫有关系。”对这一点我是极为确定的。
白无涯沉默了良久,突然问我:“龙伽蓝,你相信这世上有神兽存在吗?我是说真的神兽,不是魔幻小说。”
我笑:“才不信!白无涯,你该不会弱智到相信那种低级玩笑吧?那只能用来骗小孩子而已。”说归说,我心里还是没底。毕竟,连续两年做同样奇怪的梦,也实在称不上巧合。
白无涯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睡觉。我怕再梦到神兽宫,迟迟不肯入睡,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呆,心里隐约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这些日子,我很少再做那些有关神兽宫的梦了。本来应该高兴的,我却不由得一阵失落。其实,那些梦也没有那么可怕啦。况且,我都快走进去了,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只差一点点……唉,好失落啊。我不知怎的,突然很想走进梦里,去看看那个奇妙的世界,至少要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做那些梦啊!我是不是也拥有什么非人的法力呢?
想着想着就觉得无聊,白无涯这几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我穿好衣服出街到处逛逛。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碰到那个将玉佩拍碎嫁祸到我身上的男人。他邀我去一家古董殿坐了下来。看那些伙计对他点头哈腰的样子就知道他是那里的老板了。
他将我带到他的办公室,倒了一杯茶给我。我很不客气地拒绝:“我从不喝茶。”他只好换了一杯白开水,笑容可掬地向我打招呼:“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苦笑。别来无恙?我被他害得有多惨!“那块玉佩三万块钱,你得赔我。我可不帮你背黑锅。”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好不容易找到元凶,怎么能轻易放过?况且,三万块钱又不是小数目,难不成我真的把自己卖给白无涯还债啊?
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浅浅一笑:“没问题。”呵,敢做敢当啊!他端起茶杯轻轻泯了一口,问我:“龙小姐,不记得郝望了么?”
我手中的杯子在瞬间滑落,碎裂在地板上,支离破碎的声音,宛如我此刻惊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