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会面
“你说什么？易泠宫？你来自易泠宫？”莫掌门不可思议的又问道。
少年点点头，又开始喊道：“主人救我，主人救我。”
视线都聚集在那南瑾琛身上，带着探寻，更多的却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思。
南瑾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未觉着有什么不妥，反而伸长了身子，闭目养神起来。看到南瑾琛这幅模样，江湖上跑路的，都是知晓些易泠宫的本事，所以此时也没人敢上前去把那假寐的公子叫醒。
少年喊了几声之后，突然眼睛暴起，眼角流出一道血痕来，口吐白沫，一把倒在了地上。看守的弟子不知所以然的走上前去，用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惊道：“他死了。”
南瑾琛似乎就等此刻，眉毛一挑，悠悠然的睁开双眼，慢慢的走下台。
原本站在前面的人看见南瑾琛下台了，连忙往四下散开去，直直的让出一条路，容南瑾琛走着。
南瑾琛对这个很是受用，长腿走到少年面前，一脚踢开了他。少年的衣衫被这么一踢，敞开了大半部分，露出胸膛上一个黑色的印记。
脚尖轻轻一挑，那印记就彻底露了出来。
南瑾琛笑了笑，语气有些愉悦的说道：“果真是易泠宫。”
南瑾琛这话又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事情真相究竟是如何。
“既然真是我无生门的人，那么本公子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特别是你，”南瑾琛手上扇子一把对准了莫掌门，“你门下弟子之事，本公子定会处理好，若是信不过，那么今夜本公子可以和你彻夜长谈。”
彻夜长谈？莫掌门额头上突然渗出了滴滴冷汗，背脊上也是一阵凉，纵使再怎么骄妄，在南瑾琛面前都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压力。
“好，好，全凭公子所说。”莫掌门连忙点头答应道。
南瑾琛星眸闪出一丝不屑，冷哼了一句，径直走回台上，对着那旁的凤珏小声说道：“随本公子出去走走。”
出了正龙堂便到了蛟龙帮的后庭院，想不到北疆之地还会有如此的娴静幽深的绿林。一片幽幽的香榧树，绿色的叶子遮蔽了半片天空。日头一旦升起，便投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斑。
两人走在树下，一股淡淡的树香一直环绕身旁。同是缄默不语，似乎是各有心事，却都不愿开口说明。
凤珏走在前头，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些高大的树木，南瑾琛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却又不似平常贴在她身边。
一场雨忽然而至，直叫人有些猝手不及。幸得那些香榧的枝叶，南瑾琛凤珏能暂时在树下躲一阵子。
这场雨在北疆下的淅淅沥沥，一如三月江南一般，并未卷起狂风乱作。雨滴顺着稀疏的叶缝中，趁乱滑落在衣衫上。微微起了点凉意。
南瑾琛脱下外衣，轻轻披在凤珏身上，柔声说道：“着凉了可不好。”
凤珏不在意的摆摆手，并不在意南瑾琛的行为。
“琛公子若是要走之说便是，如此便便扭扭怎么感觉像个女子一般，北疆之行，凤珏也能一己之力替公子完成。”
“可本公子却不想一走了之呢？”他的声音突然飘渺了起来，仿佛传到很远一般，“舍不得走啊。”
一声叹息悄然在雨季里响起，勾起了无数愁思。
凤珏转过头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一时间却也是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小珏你看。”
他唤了她一句，顺着他的声音望去，一片朦胧的水汽中飞腾着几只翅膀沾湿的蝴蝶，羽翼虽是打湿了，但是它们依然扑哧飞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慢慢的落了下来。停留在绿荫的一角上。
“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只要在原地等着便好。”他笑了笑，漂亮的星眸弯成了一条月牙缝。
“好。”听到他这话，心中忽然就落下来一块巨石，仰起头对着他也是一笑，“那凤珏静候公子了。”
南瑾琛突然低下头，凑得凤珏近了些，在她唇上就是轻轻的一啄，眼里是一抹坏笑闪过。
凤珏愣在原地，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只觉得唇上有温柔的触感传来，就如同阵阵火苗烧进心里，一下子又扩散开来，遍及全身。
南瑾琛很满意的收手了，看着凤珏那张还愣在原地的脸，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但又有些无奈。只好，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凤珏。
“小珏，回神了。”
凤珏一激灵，闪回了心神，她面色露出可疑的红晕，看着含笑的南瑾琛竟有些不自然起来，急忙转过身子。
看见她那副害羞的样子，南瑾琛笑的更开心了，他一把站到凤珏面前，故意让她的目光只能看见他。
“小珏，本公子今日便会出发。你当时刻挂念本公子，懂么？”南瑾琛严肃的说道。
“这是公子的命令么？”凤珏抿嘴笑了笑。
“若是小珏自己心里想的，本公子可是更会高兴的。”南瑾琛一把揽住凤珏的肩膀，懒散至极的问道。
“公子领会便可，凤珏也不必多言。”
“好。那本公子自己领会去了。”
那两只蝴蝶还停留在树枝上，羽翼上湿了的部分已经开始慢慢干了，只有些许的水珠停留在上面，阳光一射，还散出不同色彩的光芒来。
不出几日，便有一具无头男尸被人送到了北疆蛟龙帮内，随之还附上了一颗男子首级。接到这具尸体和首级的便是那庞四，他正在与先前的组帮派时收下的弟子数名私下商议要如何施计将四娘的帮主之位夺下。
哪知门口便传来看门小厮的喊叫，马昂同四娘一大早便出去了，帮内一切事务便落到了庞四的头上。
庞四随着弟子来到门前查看，那无头男尸正放在地上，被人围住了一圈，到处在议论纷纷。庞四走过去一把推开围观的弟子，大喝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我滚开。”
弟子们马上便朝四周散开了，都噤声不语。心腹走到无头男尸前面，细细查看了脖颈处的伤口。
伤口切割工整，定是出自使刀的高手，更极为怪异的便是边缘处竟然没有一丝的血渍，看起来并不是有人刻意抹过去。这样的手法使人不禁怀疑起这人的刀法到底有多高深，一招致命，如此高手江湖上却从未听闻过。
心腹将此番都与庞四说了，庞四的面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连忙自己走上前去再次检验一番。哪知结果却是一样的，他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渗入骨髓。
男尸的旁边还有一件带血的长衫，看样子是这男尸生前所穿，长衫用一块紫玉压着，上面有一排血字。
“已除。——易泠宫”
不过短短数字，庞四心里寒意又起。那男尸的首级还被丢在不远处，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此人正是庞四收养多年的义子。
庞四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害怕和恐惧涌上心头，更多的却是一阵恨意。
那义子跟在自己身边已是十余年，自从六年前将他插入易泠宫底下的一处钱庄当差，至今却是从未见过，只凭书信来往。
可是今日一见却是天人永别，本以为通过义子可以获取更多关于易泠宫的秘密，却不料出了这样的事。前几日四娘成了蛟龙帮的新帮主，此事让庞四计划多年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迫于无奈，他飞鸽传书了义子，让他派人前来使诈，惹些事端，好让四娘这个帮主不好当。自己也可以乘机游说帮内资历老的帮众，如此一来，帮主之位就在手中了。
可是哪知事情却并非如所想那样，那少年竟然轻易的暴露了易泠宫，更为可怕的便是，这不短短几日，南瑾琛便查出了潜伏六年的义子，而且这样的杀人手法，更像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示威。
而且冲着就是自己——庞四。
庞四来不及多想，吩咐弟子将义子的尸身连同身后事一同打理好。自己匆匆的回了屋子，独自坐在椅子上。
思绪许久，终于提笔开始写信，落笔极快，忙乱之中他打翻了砚台，一些墨汁洒在了他的衣袖上。来不及擦掉自己身上的墨汁，庞四吹起一个口哨。
不久便有一只鸽子从窗外飞了进来，鸽子脚踝处绑了一支黑色的信筒。庞四在窗口四下看看，确保无人之后，他将手中的信插入信筒，将鸽子放了出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舒心的回到桌子旁，清理那些污渍，只是他并未发现那鸽子飞出去时，翅膀上沾了些黑色的污渍。
鸽子一路往南飞出，不料半路却出来一支利箭，直直插入鸽子身子，鸽子吃痛的掉了下来。
“四娘你看，我射中了一只鸽子。”不远处传来浑厚的男声。
“夫君好身手。”
一片红色飘飘然走了过去，四娘动作优雅的从地上拿起那只鸽子，一把抽出那卷信。一眼瞟过之后，四娘将信握在手心，一下子便成了粉末。
“小家伙，你太调皮了。”四娘微微一笑，那鸽子本来还未断绝的气息就全无了。
四娘拿着手中的鸽子，慢慢走向不远处的马昂，一面娇笑道：“夫君，四娘将鸽子拿到了。”
“是吗？快给为父拿来，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
随着两人说话声远了，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一只鸽子，与先前的那只鸽子并无二异，只不过少了那翅膀上的一点污渍。
那鸽子脚踝上也绑了一只带信的信筒，朝着前方飞了过去。
一处闲愁，两处相思。叶落不解风情。
自从四娘大婚之后，凤珏便不再蛟龙帮内停留了，而是住进了四娘的客栈内。她本就是喜静之人，蛟龙帮内帮众众多，人言弥漫。这让凤珏有些厌恶之感，遂就独自搬进了客栈。
日子过得素净了，只是每日打开窗子，便会见窗台上停留了一只通体蓝色的小鸟，脚踝上绑着信筒。
凤珏有些好笑的取下信，即使送信的不过是只鸟，凤珏也并未在它面前表现出太多的惊喜，只是淡淡的笑着，眉眼弯成了好看的一条线。
她虽是不说布线，但信在手中却是紧紧攥着不愿拿下，心里的热流一下子流经了全身血脉。
自从南瑾琛回了中原之后，凤珏每日便能收到他写来的书信，所谈不过都是些平日琐事。凤珏也未曾想过，风流不羁的南瑾琛竟也有那样的样子。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幅画面，南瑾琛提笔写下自己同一个不过七岁的幼童比美的事，又或者他今日吃了什么，喝的酒是哪里酿的，亦是易泠宫的花都给开了。
她知道他的心意，他不说并不代表没有。南瑾琛在信中只字未提易泠宫的事情处理的如何，到底那人在暗中到底还要做些什么，也不提离别之后，是否挂念过凤珏。
每日的平常琐事，不厌其烦的写下来，却全是分开之后的长相思。情意如此，又有什么好奢求的。
凤珏看完信之后，仔细的折好，将它放进枕下的一个布袋中。回头看窗台，那只蓝鸟依然停在上面，并未离去。
凤珏走了上去，轻轻捧住蓝鸟的翅膀，呢喃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啊？”
像是对着这只蓝鸟说，却不经意透露出那样的相思之情。
蓝鸟也着实善解人意，用嘴巴在凤珏掌心轻轻啄了几下。凤珏低头望去，却见蓝鸟的脖子上挂着一样东西。
她将那东西取了下来，不过是几个彩面人，用金线串了起来。那面人质地坚硬，看似不似一般的材质而成。果不其然，面人全身都裹了一层薄薄的玉石，晶莹光洁。
更让凤珏有些惊异的便是那些面人的容貌，个个都栩栩如生，甚至连眉宇之间的那股慵懒之气都分外相像。
蓝鸟完成任务之后便扑哧扑哧的飞走了，凤珏拿着这些面人坐在床上细细打量起来。
清一色白衣锦服的琛公子，只是动作不尽相同，有睡觉的，有拿起扇子翩翩然的，还有只是直直站在那里，风华绝代的琛公子。
凤珏想起他曾在信中提到街边偶遇一位做面人的技艺之人，他有心，似是猜透了自己心里不能放下，于是便做了这样的东西送来。
脸上却是荡漾出如沐春风的微笑，拿着面人也不松手。
凤珏坐了一会儿，走到桌前，拿出笔墨纸砚，犹豫了许久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南瑾琛的信是****到来，可是凤珏却从未回过，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有些羞赧。
“多谢琛公子关心。”凤珏起笔落下这几字，想想，觉着又是不妥，于是撤掉，新写了一张。
“琛公子多谢啦。”
“来信与面人凤珏已收到，多谢琛公子关心。”
来来回回不停的改着，凤珏从未觉着写一封信是如此的让人犯难，下定决心之后，凤珏终于落笔了，不过却是短短数字。
“一切安好。”
那几字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的放大，看得人心有些不平稳。一回身，那只飞走了的蓝鸟又停留在了窗台，似是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
凤珏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信放进信筒，看着那只蓝鸟越飞越远。
傍晚时分，庞四如约看到有鸽子飞进自己屋子，他遣散跟在身边的弟子，一个人偷偷走进了屋子。
从鸽子脚踝处的信筒取下信件，庞四本是期待满满的，可是看完整封信之后却不禁傻了眼。整封信上只有区区一字，等。
庞四有些搞不懂，猜不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默默地回了椅子前，拿着这封信细细思考起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思考，却是得不出任何答案来。有些气恼的将手中的信一把毁掉，庞四走出了屋子。
哪知还未走几步，便被一人挡住了去路。那人生得高大，年岁应该是五十上下，看其容貌，也不似一般之人。
庞四疑惑的问道：“何人？来我蛟龙帮作何？”
那男子并不在意的笑了笑，反而略带讥讽的回道：“你蛟龙帮？我看庞先生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这个话吧？”
那男子的话让庞四着实摸不着头脑，但他语气中的意思却是在明显不过了，庞四大抵知道此人到底是带了些来头，于是也表现的相当得体的说道：“不知阁下是敌是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