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陈意,陈旧的陈,意念的意。念起来像白开水,烟雾迷蒙,散不开,也聚不齐。今年十五岁,翻开过去,到现在,以及未来,是我的回忆,亦是我的声音。
陈意出生在2005年1月22日,是家中的第二个女孩。由于家中经济窘迫,父母是不想要的,因为外公外婆想要孙子,所以陈意作为“男孩”降生了。小时候的陈意像大多数女孩一样,爱唱爱跳更爱当老师。眼泪是陈意的朋友,是她表达自己真挚感情的根本方式,亲戚都半笑地叫她黄毛丫头。陈意除被母亲摁着剃光头,眼泪像决堤肆意淌下,也只有哭着求父母转校进入县中了。获得无奈准许的陈意,咧着唇笑着,至此,到陈意随着外公外婆和姐姐宁纪挎着大包小包越出家门那一刻——陈意回头,望望家中,再含笑扭头,她的童年,就戛然而止,再没有后续。
“意意,看清楚了吗?那是你以后上学的班级,是213班。听闻你的班主任很严格,是一个好老师。爸爸妈妈先走了,再见!”这是陈意唯一记得刚进一小的模样,远远近近,好似在世纪末,像一个背影,拼命也追不上。翌日,陈意抱着书包,忐忑踏进教室。迎面便是挂着金色眼镜的老师,是教数学的。但是陈意不知道,刘老师是她以后小学中穿插的一条副线,但是很重要。
虽已是九月,但教室里依然弥漫着夏天的味道,古旧的风扇吱吱呀呀的旋转着,老师的话语似乎都很轻很轻地埋没在了时光中。陈意一直记得那一刻的夕阳,随意的,自在的,好像要消失一般,慢慢晕染开去,就像古墨画渐渐消失,留下了丹青的味道,但又特别惊心动魄,是陈意命运齿轮发生改变的开始。
“陈意,陈意,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文慧面带疑惑,手里指着一道数学题。“我在听,我现在就给你讲。”半晌,我回过神来。现在我已经是初三,估计还有两个月就会参加中考,整天是数不清的试卷,一支一支用完的笔芯塞在桌子里。疲倦之中带着贪婪,压抑,沉闷,但是我觉得,这是值得我去奋斗的。文慧是我的同桌,一个安静孝顺的好女孩儿,很努力,就像一直向上爬的藤蔓,日夜不停,但是她学的很累,很死板。但是我深知,每一个人都有认为自己正确的学习方式,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去说。多说无益,纷杂的事情很多,但是与我没有关系。“这里,看二次函数……”拿起笔,又会陷入那永无止息思考的漩涡。
上帝作证,我是一个好女孩。我一直记得这一句话,在我看过的电影《左耳》里出现。经过一年多的蜕变,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一个,脆弱,虚荣,看起来特别荒谬可笑的女孩儿。我是年级第一名,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是同学眼中的好班长。读书是改变我的唯一出路,跟别人不一样,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会。
“下课时间到了,老师辛苦了。”
下课铃声刹那响起,杨老师拿起书站起来,冲我们点点头,“可以休息了,同学们。”原本不太安静的教室,一霎那充斥着放松,欢笑,甚至是故意的嘈杂。似浸没在大海中一般,冰冷刺骨,暗无天日,水都在伸展,光亮渐渐从水面消失,隐隐闪烁着,浮动着,水是柔,但是扼住了我的喉咙,痛苦,但是我难以叫喊。如果我就这样死去,或许有整个大海陪我,那我一定不会孤独。
下课依旧做作业是我的惯例,我丝毫不敢松懈,深知自己不聪明的我,又何来的资本去放弃,去慵懒。那都是可笑的,是我这一生都不能触碰到的东西。独行的道路自然是孤独,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只听见自己内心的恐惧,只知道有荆棘划过自己的双臂,只知道有痛苦深深刻在心中,我心中的麦加啊,我的天堂,我向往的地方,充满着救赎,何时,我才能到达那里?
漂亮的人才有青春。记忆之中刻骨铭心,过去的哪一个路口,想必我一定经历过。都说爱像苦涩但又伴着甘甜的巧克力,到了恰当的浓处自然应当停止,太苦,让人忍不住掉眼泪,太过于甜,是否又是虚幻的存在?掩藏在我这副皮囊下的,也曾经有一段悄声无息的,深入骨髓的,喜欢。
(二)
“陈意,去坐到傅博旁边。”刘老师扶了扶眼镜,低声说。正处在被决定命运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我无奈叹一口气,现在的环境多好啊!安乐窝没待几天就要离开。痛惜油然而起,哥们儿,姐姐我先离开了。回头一望,这哥们儿和漂亮姑娘玩的不亦乐乎,当我好似人间蒸发。
行走在路途时候,一定要慎重做决定,因为往往一个选择,就会引向不同的结果。如果现在的我有机会改变过去,我一定会鼓起勇气,拒绝老师的安排。纵然我无比想象,但终究不知道未来的我,会变成这样。
阳光正好,春暖花开,逆着光,我颇不情愿搬着书包,一屁股坐在这个转学生的旁边。“你好!”我头也不抬,一股脑将书塞进了桌洞里。半晌没有回应,眯眯眼,偏头一望,他胆怯地和旁边同学挤在一张椅子上。不屑翻翻白眼,这是哥们儿吗?这气势,还抵不上我呐。我放好东西,静静拿书看。书对我来说,是我的贴心挚友,无数个在外公外婆家成长的日子,哗啦啦的难过,忍不住大笑的快乐,以及黑夜的心酸与恐惧,都是书陪伴我度过。
“抱歉,只是我听他们说你特别凶。”身边突然插来一句话,皱皱眉头,偏头一瞧,傅博轻轻勾起嘴角,望着我憋不住的笑。“噢。”漠然应答,通常都是我紧张或者厌烦的表现。脑内却上演了无数个小剧场,哼,我凶?看我降龙十八掌拍死你。小爷我不发飙,是因为我不跟你区区一小孩计较。
风呼啦啦吹过书页,似自由飞翔的千纸鹤。午日的迷茫拍打着我的脸,昏昏沉沉之间,疏不知,故事已经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也许是记忆埋藏的过深,不愿意再揭开,留下新的伤疤。混混沌沌,隐隐约约,脑海中,霎时浮现了一个圆润的橘子。橙红色,是温暖的颜色。像太阳,为他人给予光芒。在燃烧生命的内核,但是却甘愿奉献。可是记忆中,只是三瓣橘子。孤零零,丝毫不完整,每少一瓣,就是刻骨铭心的泪水。不完整,深深在我身上打下了烙印。哽咽着泪水,死死撑住,头发凌乱却还要勾起嘴角,故作姿态,维护住那已经悄然无存的自尊。弥漫着烟雾的笑容,在闪烁的灯光之间,是我的,最后的坚强。
可是当时的我,只是沉默望着那同样呆头呆脑的三瓣橘子。“吃吧!你看,你在看小说,我在做纸枪。我们还真是不务正业啊!”我扭头映上的就是这副面庞。阳光的,明媚的,有鸟呼啦啦的从我身体里飞过,有古钟,沉重的敲击着。但是心却漏了一拍,珍藏了这个永远的笑容。或许也就是在那一刻,一个女孩,永远的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没有什么原因,就仅仅是一刻,可怜的,少的不能再少,只是秋后的落叶,无人欣赏。当时,我每周都有两次作文课。跟着初中高中的学生一起,听着那无聊有似懂非懂的课,倍感煎熬的我,抓住每周五天能够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宛如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口大口的呼吸,吸入那偷偷得来的,甜蜜的空气。如同烘焙店新鲜出炉的面包,松软甜美清香。望着他的笑,听着他说话的声音,那是我闲暇时光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