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推开了面包坊的玻璃门,头顶上的银色风铃叮铃作响。
“抱歉我的孩子。”那个臃肿的中年女人,也就是老板娘,一看到我进来,就扶着眼镜向我致歉,“今天没有荞麦面包了。”
我总是来她这里买荞麦面包,她也自然而然记住了我的面貌。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起码她记性要比要比腊肉大叔要好些,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连我每次只买五条腊肉都不知道。
“那还有什么价钱跟他差不多的?”我没有找口味相匹配的反倒是价钱相匹配的,因为我想如果是克莱兹来了他也会这么选择。
“有一些快过期的菠萝酱包。”她甩了甩脑勺后面有些卷烫的头发,“过两天就变质了,我就便宜卖给你吧。两枚金币一个,怎么样?”
“好。”我一口答应。“我买六个。”
别说快过期了,就是已经过期了,我也要买。
但这种话我是不会跟她说的。
“好嘞好嘞。”我帮她解决了压箱底的面包,老板娘自然也很高兴,她甩动着胳膊就开始翻柜子找面包。看到她这幅模样,我想双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她抓了七个果酱面包给我,个个饱满。
“那一个我送你了,年轻人。”她把盛面包的袋子递到了我手上。
虽然我很讨厌这种还没老就开始卖老的人,但念在她多送了我一个面包的份上,我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轻轻的吸了一口房间里烘焙的小糕点的清香,接过了她手里沾着些油渍的袋子就出了门。风铃声再次响起。
买完东西的我并没有急着往酒馆赶,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但我知道这离着开饭的时间还早得很,所以我打算在这里逛一逛再回去。
沿着这条不算长的街道一直向前走,就会看到很多杂乱的东西,我一直都那样叫它们,就像那些老板总会叫我这种主顾是“小伙子”““”年轻人”一样。
一个代号,罢了。
我看到的第一个杂乱的东西是发现一个人蹲坐在墙边拉风琴,他没有跟普通的卖艺人一样在面前摆个铜碗,而是闭着眼睛静心弹着自己热爱的曲子。
我认识拉风琴的那个年轻人,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虽然他很有骨气的没有例行乞讨,但很多有良知的人还是会把一些钱或者物品摆放在他的面前。
我很理解他,我想如果不是克莱兹收留我,可能今天我就要和他一起作伴浪迹街头。
我把面包坊女士多给我的一个菠萝面包放到他的面前。
忽然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我,同时冲我笑了笑,显然他也认识我,但他并没有叫出我的名字,就像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样,“谢谢你,老伙计。”
瞧瞧,一个比我还要小一些的青年竟然叫我老伙计,我觉得这少年还不如叫我年轻人。
但显然,那并不适合他。
“客气了,年轻人。”我很有礼貌的回复他,终于轮到我叫别人年轻人了,我想。
“你今天弹得曲子很不错。”我继续夸赞他。
“谢谢,哪天你来的早一些,可以指定曲子我来弹。”他收起了鼓鼓的风琴,拿起了地上刚刚给他的菠萝面包,一口咬下去,金黄色的浆涌了出来。
我看着他吃面包的模样,有些想起了我小时候和克莱兹蹲在马路边啃火腿肠的场景。
“劳克蒙,对吗?”正在我有些出神的时候,却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身后有一个人正在拍打着我的肩膀。
我站起身向后看去。
虽然我很欣慰终于有能叫出我名字的人,但借着街边有些昏暗的煤油能看出来那个男人的脸,我有些愣在原地。
粗黑的眉毛下面一双冰冷的双眼。
狼刑。
那个康瑟手下的第一人。
“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人吧。”他手里提着一瓶罐装的啤酒,继续打量着我说。
“没错,是我。”虽然我不喜欢康瑟那一伙人,但狼刑对我来说,印象还算不错,所以我没有直接和他对立。“你找我有事吗?”
我毫不躲闪的对视着他的双眸。
很可惜的是从他毫无神色的眼睛里我却看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走吧,去喝一杯,顺便和你说一些事情。”他还是那副冷酷的表情,淡漠的就像一杯白水。
我还没有回应他,他就已经在前面带路了。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离这里很近的一家酒馆。
“两位想喝点什么?”看着我和狼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个服务生很识趣的凑过来。
我看着这个为我们服务的男人,忽然想起了这若是在克莱兹的酒馆,我就是做这种营生的,只是如今我摇身一变成了酒馆的客人。
“两杯麦酒,谢谢。”狼刑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拨打着桌面。
“好的。”那个男人领命下去,很快就端上来了两杯比克莱兹酒馆杯子要大得多的麦酒。
“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有什么事情吗?”狼刑端起酒杯嘘了两口。
“该不会是因为康瑟吧。”我想了想,似乎我和他之间的交集就只有康瑟那个混蛋。
“不错。那你可以再猜猜我是来帮你的还是来和你谈生意的呢?”他难得有些饶有兴趣的说。但很快,两只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生意?”我问。
“就是康瑟的保护费。”他笑了笑。
“如果是谈生意的话,我想你可能就不会请我喝一杯了。”我同样笑着对他说,因为我对狼刑多少有一些了解,他不是那种有闲情逸致的人。
“所以你猜我是来帮你的了?”他还没有打算挑明。
“算是吧。”我喝了一口酒,很苦。
“不错,我是来帮你的,帮你和克莱兹。”他忽然翘起了二郎腿,两只手交叉放在了膝盖上,娓娓道来,“康瑟打算为我们的手下报仇。”
“手下?报仇?”听到他这突兀的一句话,我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天被克莱兹烧的半死的那群人。”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这才是他的本来模样,对待一切自己不关心的事情就总是那副冷漠无情的姿态。,即便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属下。
“他打算怎么做?”我问,但这话一出嘴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我和狼刑还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这我不能说。”狼刑对底线把控的很好,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我虽然是出自善意的来提醒你,但我也不能背叛康瑟和我的兄弟们。”
“我明白。”我又喝了一大口麦酒。
“总之明天,你们最好出去躲一躲。”他冷冷地说。
“躲?为什么要躲?康瑟来找我们麻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大不了就是在挨一次揍。”我浑然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只怕他明天的手段会让你们吃不消。”狼刑微笑着摇摇头,举起杯子,示意服务员再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