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世间的光明。
天谕皇城宫殿内某处,萤萤烛火摇曳,将旁边之人的身形拉扯出巨大的暗影,遮挡了整面墙壁。
“高常理,大司务那边又传话来了,说是,您若再没什么进展就回去吧。哦,对了,还劳烦您查一查是何人杀了周沧,虽说是个废物,但周家老鬼的面儿还是要要给的。”
烛影晃动间,来人之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得蜷缩成一团的二娃子直接滚落至一旁。
秋瓷方从静修中转醒,就看到一丝不挂的二娃子死死压在自己身上,恼羞成怒的她来不及多想上手就是一巴掌,可在她起身后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正常。
矿道大厅内充斥着浓重的焦糊味夹杂着阵阵毒雾的恶臭,满地漆黑的尘灰隐隐显露出人形的骨架,而蜷缩成一团的二娃子尤为凄惨,惨白如纸的脸色弥漫着一股子黑气,咬得血肉模糊的双唇因血液的固结又黏到了一起,而光秃秃的身体背部,残留着黑漆漆的爪牙印,正泛着幽幽绿芒。
好在他尚存一丝气息,秋瓷连忙取出所有疗伤丹药一股脑儿的往他嘴里塞,结痂的撕裂又触动了伤口不断流出浓稠的暗红色液体,引得秋瓷阵阵心惊。
但是,丹药进了口腔咕噜转一圈又溜了出来,原来其咽喉处也被异物堵住了,秋瓷见此面露犹豫。
“他既以命相救,我这么做也算是道意吧?”
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秋瓷释怀得将丹药放入自己口中嚼烂再以口相送…
接下来的几日,二娃子身体恢复的极快,秋瓷还以为是自己的疗伤丹药起了奇效,其实不然,此前因以化灵祭拓经伐脉,二娃子体内蕴含了庞大的生灵之气,就算无她相助,过不了几天这些外伤也都能自行复原。
“真是奇怪,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伤口皆已恢复,可为什么就是不苏醒那?”
秋瓷望着面部黑气尽除却依旧十分惨白的二娃子,心中甚是困惑,但洪堰道比试将近,她绝不能继续在此地徒耗下去。稍作思虑后,她便打定主意,先到最近的洛清镇安置对方,顺道请个大夫救治一下,毕竟她还有很多疑惑需要对方解答。
洛清镇虽以镇为名,却是涉地极广,因为附近多为无灵俗地,顾此地鲜有修士常住,倒成了一块难得的清静之地。
城门口连盘查的守卫也没有,尽是些附近赶集的农户每日争先恐后地霸占着地段叫卖自家蔬果。
当多日无修边幅的秋瓷背着衣衫不整的二娃子出现在镇子口时,倒是引来了不少好事之人驻足嬉笑。
“姑娘,这…这娃儿的病恕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还是另请高明吧!”
拜访了七八位大夫,秋瓷得到了几乎众口一至的诊断,让她回家准备后事。
可她以修士之能分明感受到了二娃子身上散发着磅礴的生机。正值苦恼之际,身旁路过一个衣衫蓝缕的老道士,撸着三寸短须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
“既是识海受损之人,你却寻访这些俗世庸医,岂不是误人误事?哎,真是可惜了,如此俊俏的姑娘竟是他人的童养媳!”
“你!”
老道前半句话出口,秋瓷还准备诚恳相求,可后半句语毕,她脸色忽变立马转身走人。
“唉,姑娘若此时离去,你背上的娃儿只怕过不了今晚!”
老道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裳,驱赶了下肆意骚扰盘旋的蝇虫,吓唬着秋瓷说道。不想对方略作犹豫后依旧顾自离去,急得他连忙上前取出一信物才得以取信。
酒楼厢房内,老道眉头紧锁,一时内竟对二娃子的状况素手无策。
“前辈,他可还有救?”
秋瓷见状面露担忧,却见老道拿了颗鸡蛋照着桌角敲了敲,蛋壳表面应声布满裂纹。
“瞧见了?他的识海所伤,就如同这开裂的鸡蛋壳。若要施救,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得寻些养元蓄精的灵药仙丹才可!”
他说得轻松,但此话听在秋瓷耳中却是变了调。那些具有养元蓄精之效的丹药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金创药,在整个修行界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
秋瓷在一旁苦思着干着急,老道士心中却也泛着嘀咕:
“识海耗竭,神庭即陨,伤得这么重不死也疯,这小子却气息平稳生气充盈,难不成有重宝在身?”
“前辈,前辈!”
秋瓷见老道目光游离,还以为对方在沉思救治之法,开口诚恳道:
“前辈既有家父信物,想来是赤诚好友,能否劳烦前辈倾力相助,小女日后定求家父还以重谢!”
“切!秋老弟家有悍妇,尚且不敢接你过府,如何能应承你的重谢?何况老道我两袖清风穷得叮当响,又岂会有那些稀罕物?“
老道嗤鼻哂笑道。
阙月阁的秋长风年轻时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在外散了不少祸种,奈何家中悍妻威武,由不得他做主,这已是人尽皆知之事。
而秋瓷就是他在外的一个私生女,他虽有心相助却鞭长莫及,只能到处托关系求照应。所以秋瓷虽为修士之后,但对修行界域之事知之甚少,从小也是被到处寄养,有人相中了她的样貌便暗中伙同秋长风悍妻张氏给她定了童养媳。
直到秋瓷成年,习得了些许本事便抓住机会逃了出来,才到了这偏隅之地,自然鲜有人认识。
秋瓷被老道说得顿觉尴尬,扶起二娃子后就欲离去。
“且慢!世侄为何执意救这娃儿?区区凡躯,既已尽力相助尚无能为之自当舍去。”
老道所言亦有其道理,修士间常为罕有资源而厮杀,又岂会同情区区凡俗人。
但秋瓷心中有愧,也尚未步入修门,自然无法做到冷血无情。只见她背起二娃子离去,又一家一家拜访各处药铺。
“闪开,闪开!”
马车急速地驰骋在街道上,惊扰了来往的行人。恰逢秋瓷刚从药铺走出,晃了她一个趔趄。
透过帷帘,她看到车上之人油头粉面正与怀中女子嬉笑打闹,全然不顾路人低语谩骂。
“停停停!给老子停!”
车内之人提起身旁皮鞭对着马夫狂抽,嘴里骂骂咧咧。原来方才帷帘起落瞬间,他亦瞧见了秋瓷那无施粉黛下的清纯可人之姿。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千秋绝色,悦目佳人也!在下泰武沧林顾,不知姑娘芳名,可愿随我同行?”
林顾一脚踢开追着下车腻歪着自己的身边人,含笑作揖道。因为察觉到了对方身上隐隐的灵气波动,他才耐住性子不至于当街动手抢人。
秋瓷又岂愿理会,顾自转身就走,却被对方手下围住了去路。
“姑娘,这般匆急,欲寻何药?不妨说出来,兴许在下能帮上忙。”
林顾此话一出,方引得秋瓷驻足。毕竟林家在此地势大,好过于她无头苍蝇般乱撞。
“我需要养元蓄精的丹药灵草,你有么?”
林顾闻之顿觉错愕,倒是他的手下们反应迅捷,立马紧张得将其护住不让旁人接近。
“姑娘在此是存心设计在下?那是不是急了点!”
见林顾突然板起脸,秋瓷知道自己竟然无意间撞到了丹药拥有者,而且对方还误以为她是预先埋伏在此来抢夺的。
她正欲开口解释,另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上跳下一男一女恰巧落在几人之间,正是从天谕皇城出来的唐近忧和荻重二人。
“师妹,就是她!”
荻重指着秋瓷道。当初他曾在天谕皇城见过对方与高达威交谈,事后他还怂恿过高达威去努力追求。所以当日董昊告知,高达威与一女子同行时,荻重就料定那人是秋瓷,毕竟高达威认识的人不多,能交谈的就更少。
唐近忧近身观察着秋瓷,秋瓷也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两个女子,一个如圭如璋,一个清秀娴雅,看得林顾双眼直放光。
“道友可否告知,与敝师弟高达威结伴而行后发生了什么?”
唐近忧率先开口询问,不想林顾闻言泛起了嘀咕:
“高达威?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少爷,就是先前与您争抢寒骨灵参的那人。”
经旁人提醒,林顾恍然大悟,立马来气地大喊道:
“原来是那个矮冬瓜!他们是一伙的!来人,全给我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