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清玄观里,靖帝大怒。
原本就清净简陋的观里就只剩下了靖帝和一个黑衣人。
靖帝把两本奏折狠狠地扔在地上,横眉倒竖:“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谁的人?是我的人吗?是朝廷的人吗?这就是徐少湖的人啊。锦衣卫呢?去查查,去查徐少湖背后是谁?”
两个太监想进来回话,被那个黑衣人制止住。
那个黑衣人好像没看到靖帝在暴怒一样,毫不在乎地捡起了这两本奏,仔细的看了看。
原来这两本奏折,一本是锦衣卫上奏的密折,一本是张文正上奏的奏折。
同样的是都是上报了抄家素怀,筹集军粮等整个筹饷、筹粮事件的情况。
但不同的是,张文正并没有讲述素安之如何得到金钗的来历和常云成的贪墨情况,而锦衣卫把他们调查到情况都如实地写进密折里面去了。
“皇上,因为这件事情还值得还如此生气。这些官员不是历来如此吗?能写进奏折的,只有招式;写不进奏折的,才是内功。”黑衣人说。
“是啊。”靖帝叹了一口气。
“不过,锦衣卫也并没有查到这个游起是谁,游起是怎么得到的金钗。锦衣卫没查到,您就算了吧。”
“锦衣卫会不会……”靖帝突然反问道。
“锦衣卫还是忠心的。其实,我倒觉得严阁老该管管自己的人了,手太长了。”
“是啊,严溪老了,宽松了。我也是老了,更宽松了,文恬武嬉。很多事情我也下不了当年的决心了。”靖帝有些怅然。
“你只有对他狠心……”黑衣人突然一转话题。
黑衣人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在靖帝听来,却像插进心间的刀子。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靖帝紧紧地盯着她说。
“那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你不但想要杀人,还要诛心。”黑衣人并不示弱。
“杀人诛心,哈哈。不杀人诛心,我能活到今天吗?”靖帝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却又心生无限惆怅,脸上尽显矛盾之情。
“其实你不应该杀他。他怎么会背叛你呢?”
“他也许不会背叛我。但是如果那样,我也绝对不会得到你。”
“你得到我了吗?”黑衣人痛苦的说,“如果你不放心他,杀了他一个人就好,为什么让宣大军20多万人跟着他一起陪葬?”
“你说呢?”靖帝咆哮着反问道。
这时候,黑衣人反而沉默了,不说话。两行眼泪从惨白的脸上划过,宛如一条呜咽的小河诉说着心里的痛苦。
靖帝见又是如此,也觉得有些无趣了。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争吵,每一次争吵都没有结论,每一次的结论都是沉默和泪水。两个人就是像是两个恶魔在相互撕咬着对方的伤口,却往自己的心头上撒盐。
“其实,我也知道张文正不容易,耍了一些手段。不过,这次能把粮饷筹足,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如果徐少湖要是得寸进尺的话……”靖帝平静下来,转了话题。
“我觉得,徐少湖在严溪手下能隐忍这么多年,他是知道分寸的。”
“但愿如此吧。”靖帝这次闭上了眼,开始了清修。
这时,黑衣人摘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只是在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像是在述说一个谁也不敢,谁也不想提起的往事。
她静静的站在道观门口,看着天空。天空上白云朵朵,鸟儿在自由飞翔在白云之下。空气里弥漫着鲜花的香气和初夏的气息,却一丝风也没有。
她心想该起风了。她默默的冲着远方那捧黄土说,我在等风,也在等你。
其实,紫禁城里的风什么时候停过啊。
杭州这边,张文正需要办的事情已经结束。正收拾着,准备回转京城。临行前,和游起他们商量起如何善后之事。
游起说道:“前一段时间,大人让我们保护的人,徐绝一直在暗中紧盯,请大人放心。”
“那就好,辛苦徐兄弟了。”张文正说道。
“大人不用客气。”徐绝说道。
“只是大人……”游起有些迟疑。
“游兄但说无妨。”
“大人,如果常云成没有行动,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了。”游起问道。
“没有办法,适可而止吧。我们已经扳倒了一个肃怀,也让常云成把吞的粮食都吐了出来。严氏一党已经损失惨重,气急败坏了。如果此时,再把常云成扳倒,恐怕操之过急,容易损人一千,自损八百。”
游起他们点了点头。
张文正心想:如果操之过急,一方面,容易造成严氏一党狗急跳墙,祸及朝政。另一方面,皇上善于驾驭群臣,恐怕也不会此时,打破这个平衡。可是这些话,他并没说出口。
“如果常云成有所行动,我们就按原计划行事。”张文正嘱咐他们。
“大人请放心。”游起、徐绝二人异口同声。
辞别游起他们,张文正马不停蹄的奔回京城。
张文正快马跑到京城城门时,勒住马的缰绳。看着高高的城墙,川流不息的人流。昔日高中进士,入选翰林,负气出走,重回朝堂,一幕幕恍如昨日。今日终于完成圣命,凯旋而回,顿时觉得天高云阔。
张文正使劲的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着飞奔起来,直向徐阁老府上飞驰而去。
张文正还没有进到徐少湖的内府,就听见徐少湖的声音传来:“文正,你可回来了啊。”
“恩师在上,请受晚生一拜。”说着,张文正就要行礼。
“文正客气了,一路上鞍马劳顿,这虚礼就免了吧。”一向讲究虚礼的徐少湖说道。
但是,张文正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门生礼。
徐少湖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张文正详详细细的向徐少湖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还特意说起了对常云成的担心。
徐少湖赞许的说:“你的担心是对的。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谨记家师教诲。”
“你的计划也很好。如果常云成非要自找不痛快,咱们不用出面,自然是最好的。”
“嗯嗯。”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门生听家师安排。”张文正没敢多说话。
“我想向皇上进言,让你去裕王府做侍讲侍读。”徐少湖说。
“多谢家师。”正文中应声答道。
且听下回——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