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事佬问谁先来,董百发一指耿晨,“老耿,你俩先来吧,听肖莲说小佟是本地人,肯定熟悉这个,我和小蓓再观摩观摩。”老耿本想推让两句,却被佟芙隽一把拉住手,“师兄,走吧!”
老杨和女童似乎认识佟芙隽,就没有死乞白赖地用水撩她和老耿。双猜莲时老耿猜错两次,小佟猜错一次,三次过关。吃过莲子、莲芯,到了饮醉藕的环节,老耿面露难色,低声说:“师妹,我喝不了酒,怎么办?”小佟望着一脸窘相的他平静地说:“没关系师兄,你只做做样就行。”说完埋头就吸,不一会儿自己就把多半碗酒吸干了。带两人尝过素宴,合事佬又去领董百发和宋小蓓。
老董看三哥和大妹子站一旁看热闹,问他们怎么不来试试这婚礼仪式。大妹子略带羞涩地含笑低下头,三哥大咧咧地说:“我俩要来就来真的。”
老杨趴在小女孩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孩儿听了嘿嘿坏笑。老董和小蓓手拉手走到正堂门口刚想往里冲时,老杨瞄准机会,呲着金牙大喊一声:“泼!”俩人把小半盆水一齐泼向老董和小蓓,顿时淋得这对新人落汤鸡似的,水顺着头冠和衣袍往下滴。
“哎呀妈呀……”小蓓一声惊叫,边抹着脸边抖落衣服,突然又觉得好玩儿,咯咯地笑个不停。老董哭笑不得,“老杨,你真特么不够意思……”院子里的人哄笑不止。
猜莲时俩人错了十几次,轮流不停地给莲女娘娘磕头,最后终于碰对了,老董手托着腰半天才爬起来;品甘苦时小蓓觉着蜜莲子很好吃,硬是让合事佬又多给她一勺。那老者无奈地摇摇头,舀莲芯的时候也给了她双份的量,说甘苦必须对等。嚼得宋小蓓几欲呕吐。
俩人捧着碗吸“醉莲香”时,老董吸了几口,满脸狐疑地看看碗,又看看合事佬,自语道:“这酒怎么也不见下啊……”猛地想到什么,拿眼一翻宋小蓓,“我艹!你特么别是往里吐呢吧?”小蓓听他一说忍俊不禁,一口笑喷出来,老董脸上、身上、酒碗里……到处都是。
六个人全部吃过素宴,都很兴奋,感觉意犹未尽,在老董提议下又喝了一会儿酒。肖莲把姚渺叫过来吃饭,姚渺自觉尴尬,匆匆吃了一点儿就借口去四处遛遛。老董和小蓓有意灌小佟喝酒,无奈老耿喝不了,拦也拦不住。谁知小佟来者不拒,连喝数杯依然面不改色、神闲气定。倒是申克有些醉了,走路开始打晃。肖莲找来合事佬,老者说:“差不多了,各位该上船了。”
肖莲扶着申克,老耿和小佟、老董和小蓓成对来到岸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泊了三条花船,船帮围了一圈绿裙,船篷缀满朵朵粉红的莲花,远远望去好似一支巨大的出水芙蓉,刹是漂亮。一对新人乘一条船,老耿上船时看了一眼姚渺,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扭头爬进了船篷。
姚渺正不知所措,合事佬过来说花船只有新人能坐,让她搭三哥大妹子船回去。谁知刚在船篷下坐稳,就涌上来一群民乐手,抱着各自的乐器把她围个严严实实。
“百年修得渡花船,同眠何苦等千年!黄道吉日,良人礼成。开船!”伴着合事佬一声彻亮十里八方的吆喝,登时礼乐奏响、锣鼓喧天,几条船缓缓驶离莲女祠。那岸边的老者兀自负手而立,目送人们离去,任由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微摆,宛如一株老松。
每条花船都配了一条满载乐手的船,吹吹打打两两行进。三条船的乐手彼此较劲、互争高下,音浪一阵强过一阵,传遍了莲乡水淀、穿透了朗朗云霄。姚渺被身边的乐手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叫苦不迭,心里纳闷儿他们自己就不嫌吵么?抬头看才发现,每个乐手的耳朵里都塞了莲子。
半醉的申克倚在肖莲肩头,似睡非睡。肖莲问他莲乡婚礼的感觉怎么样,他说像是一个梦,一个做了就不想醒来的梦。说完就闭着眼,笑着睡着了。
船驶回绿杨芳堤,肖莲向三哥、大妹子还有那些乐手们致谢道别,小佟说要跟船回莲女祠,担心时间太久老陈自个儿待不住。老耿赶紧和她多聊了几句,并留下联系方式。
申克回去就睡,醒来时天早黑了。他洗把脸,一出门看见陶灼华在院中坐着,就过去和她说话。
“今天有什么新鲜的见闻吗?”陶灼华问。
仍沉浸在白天的兴奋中的申克,这一问更勾起他的兴致,加上酒后话多,津津乐道莲乡与众不同的婚礼风俗。陶灼华凝望着他静静倾听,听了半晌说“看得出你今天挺高兴的,还没少喝酒……”
肖莲听见院里申克说话,走出办公室,过来和陶灼华打个招呼,又对申克说:“厨房给你留饭了,你吃点儿吗?”
“你快去吃饭吧,我也该去看书了。”陶灼华礼貌地对两人微笑,起身回房。
老董说中午的酒不尽兴,张罗几个人再喝点儿。肖莲不但劝不住他,他还把老杨也招呼过来了。大家胡聊天南海北的事儿,就连不怎么沾酒的老耿居然也破天荒地喝了两杯,边喝边不停地摆弄手机发微信。一直喝到肖莲要回家照顾姥姥的时间,被她逼着才散了。
那个晚上,几个男人都喝醉了。只不过,有人醉得郁闷,有人醉得惬意,有人醉得甘愿。还有人,醉得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