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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激将法计败难激将 拘神崖显灵正拘神

腾封本以为大族长会同意他的想法陪他一起到素罗山见素族的长老,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鹿屏接回苍石寨,哪知大族长非但没同意还将他斥责了一通,并警告他不可再擅自上山。

“这几年山上巨变,你不会不知道,且不论你上山自身有何危险,素族人如今见异族如见虎豹,恨不得先下手为强。”巨大的石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沉着脸对腾封说道:“你私闯素罗山,一旦被发现准是有死无生,葛氏幼女已被救活,被你这么一搅和,备不住让素族人心生怀疑,就也要有性命之忧,你想着将葛氏的遗孤接回石寨,为你兄嫂留有一后,可如果因为你伤了鹿屏小女的性命,你岂不成了罪人?”

腾封说道:“我兄嫂之女现在成了素罗山长老的徒弟了,我不把她接回苍石寨,她就是素罗山的后人了。”

中年男子道:“鹿屏是葛氏的后人,血脉于此,无论由何人扶养也都是苍石寨的后人,再者说来,鹿屏如今得以活命,也多亏素罗山中族人救治,就算由素族人扶养也没什么不对。”他说话时声音不高,但却有一种让人不敢违拗的威严。

腾封生来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于大族长的劝阻非但不以为然而且仍是振振有词:“素族人是杀死我兄嫂的凶手,怎能让弑父母的凶手将鹿屏抚养成人,等孩子长大,知道其中来龙去脉,恐怕那个时候恨的不仅是杀她父母的素族人,还要怪罪我们这群将她拱手相让给自己仇人作徒儿的苍族人。”

大族长摇了摇头,他头上狼皮帽上的兽耳也随之左右摇动着:“素族人如果无端医人活命对其也是大大不利,素族人总不会为个异族,再陷族人于为难吧。况且葛氏夫妇不是无端亡命,若非如此,鹿屏也绝无生路,葛氏二人能如此决定已经是最合适的选择了,你干嘛还在这里不依不饶?”

听到大族长如此一番话,腾封嘴角一扬,脸上浮现出轻蔑一笑:“我当苍石寨族人口中万夫莫当的大族长是何等英雄呢,原来也不过是见风使舵畏首畏尾的苟且之人。”

腾封这句话如此不敬,在场的其余苍族人听后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有的也气愤腾封不该如此无礼。大族长却面无愠色,反而有些好奇:“封弟说我见风使舵和畏首畏尾又是从哪里看出的呢?”

腾封见他发问也不在乎,昂着头一本正经道:“说你见风使舵,是你见素族近些年对外族态度大变,可又说不定何时会有求于他们,所以你便对其恭敬有加。素族怪人行事如此怪异,动辄便要用活人祭祀残忍至极,你不但不保护族人免受其害,反而给素族怪人说起情来,称什么无端为外族救治对他们会大有不利,想来也是你知道素族人手段之多用心之险,不敢触怒,这不是畏首畏尾又是什么?”

大族长认真听着腾封的口诛又好气又好笑,腾封的话乍听起来有些道理,可但凡明些事理的人也都知道这不过是些为了使激将法的歪理邪说罢了。他作为一族之长岂能被他这三两句激将法给动摇,他看了看四下的苍族要员说道:“难道说我与素罗山的长老交涉执意将鹿屏领回,搞不好苍素两族兵戎相见杀伤人命,就算是大英雄了?封弟一意孤行非要夺回鹿屏,一定使素族生疑,为了一个鹿屏使其余族人陷于水火,想来鹿屏明白事理后埋怨的也是你吧。”见族人们频频点头,又看看向腾封道:“你看似为扶养故友遗孤义薄云天,实则只顾兄弟小义而不顾两族间的大义,不过是为了充自己颜面的假仗义。”

大族长这几句话并不多,可听在腾封耳中却如同炸雷一样。只见他脸色发红,继而变白,嘴角有些微微抽动:“好你个罗浮,没你这纸老虎我难不成还接不回我那侄女?”他直呼族长大名已是大为不敬,显然是要与其势不两立,说罢谁也不理扬长而去。

族长罗浮自然一切都有安排,他知道腾封向来桀骜不驯,方才自己反激了他两句,他一定毅然决然的再上素罗山。如今山中大异,外族入山者少有人生还,只怕腾封还没见到素族人的面,体内气血就已被吞噬殆尽了。

“这混小子气哼哼的从大族长的屋中冲出来,看样子是没谈妥。”通明神殿中一个异帮打扮的女子坐在破轿子旁看着满脸不悦从门前经过的腾封说道。

“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轿内一人声音喑哑:“素罗山玉壁有异,人心不古,他冲撞族长且执迷不悟,族长假外族之手便可清理门户。”

女子撇了撇嘴道:“你们苍族人还真是意狠心毒,清理门户还要借外族之手,让人家背这罪名。”

轿内人道:“比起汝等贵族清理患者以火焚之的确是攻于心计了些。”

女子听后不以为然:“伯瓦鲁托的权贵哪有我这姓田的什么事?”

“汝易姓更名实乃自欺欺人,通晓异族言语者,除岛上贵族又有几何?。”轿内之人笑了笑:“所谓‘沧海桑田’,唯有海氏后人才能办出这等俏皮事罢。”

女子听后身子微微一震,她那对三角眼此刻也瞪的溜圆:“照你这么说,我为何不改姓为桑?”

轿内之人道:“桑同丧音,汝之海岛频有哀祸,汝为避丧乱逃亡至此,岂会易姓为桑?”

女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大概是惊敬交织下的神色:“嚯,你这吃喝拉撒睡都在轿子里的人还真有点道行。”

“哈哈,雕虫小技也,何足道哉。”

腾封终究是不顾族人劝阻又一次偷偷上了素罗山。

由于体内有着前几日天葵姬为其灌输的些许素族魔能,这一次他暴露在被玉壁魔能笼罩的范围内并没有什么大的不适,可他终究不是素族人,长此以往对自身也是有伤害的。他想着临别时天葵姬交代的灌木林以南百米就是她平日里的栖身之所,便加快了脚步朝着灌木林的方向走去。

天葵姬的木屋门虚掩着,隔着这道门可以闻见浓浓的草药味儿。腾封没敲门,推门而入,见屋中架着几个瓦罐,上面冒着丝丝热气,想来是正在煎药。

“我还以为你下了山,脑子想通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屋中天葵姬用扇子扇着瓦罐下的火头也不回的说道。

腾封笑了笑:“大族长要是愿意亲自上山,何必让我这个小喽啰上上下下的跑来跑去?只是他爱面子又贪生怕死,所以就只能劳驾我了。”说着他来到天葵姬近前笑嘻嘻的问道:“你不曾回头,怎么知道是我,难不成素罗山中的人脑袋后面都长了眼睛?我听你们素族人自称是神明留在凡间的后裔,果然有些寻常人没有的本领。”

天葵姬说道:“这里是我平日里煎药的地方,没几人知道,三个月五个月也不见个旁人,即便有人来访也是敲门在外面候着,谁会像你这么毛手毛脚的全然不顾礼数?至于什么神明的后裔,我们素族人究竟是不是神的子嗣,可能没人说的清,可是如果你是神明,你会把你的后人留在这么一个雪山上让他们受苦受难么?相比那些被流放的囚犯们也不过如此吧。”

腾封道:“我看不然,神明怎么会同我们凡人的心思一样,人们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能把你们安顿在素罗山,就是这个道理。”

天葵姬道:“你别在这里贫嘴了,素罗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除了你们的族长,长老们谁都不会见。”

腾封道:“我想把鹿屏接回去,难道还非要见你们的长老么?那是你们素罗山的长老,可不是苍石寨中长老,她怎么能管得了我?”

“没人要管你,只不过我的徒儿在哪总由不得你个外人说三道四。”

屋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天葵姬听后打了个冷战,她知道说话的人是族中的长老玄雾。还没等腾封反应过来,木屋中便又多了三人。

三人中一人身材矮小,身着黑衣,从装束上看就知道是素罗山上的长老,另外一人看样子是她的随从,在那随从的怀中抱着个孩子,正是葛氏的幼女鹿屏。

腾封见来者怀中抱着鹿屏刚要前去交涉,那身材矮小的长老一抬手,腾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托起,然后死死的按在墙上。

“异族闯我素罗山竟能无恙,相必是有人大发善心自损魔能救人了吧。”长老玄雾说道然后用眼睛瞟了一下一旁吓得不知所措的天葵姬:“念在你姐姐白芷亡命是我保护不周,我有愧你们姐妹,你里通外族的罪过我改日再找你算。”

腾封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自己像是被巨大的气流拍到了墙上丝毫动弹不得。“什么里通外族,你这女人说话还真是难听。”他即便危在旦夕嘴上却丝毫不肯示弱。

玄雾看了看被自己贯到墙上的腾封冷笑道:“你此刻在我眼里不过是草芥而已,我若不是不愿犯杀戒,你岂还能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两次上山我怎么会不知道,看来你是瞧这天葵小妮子有几分的姿色,为了一时之快便好色不要命了。”

天葵姬听长老如此言语登时脸臊得彤红:“雾长老嘴下留德,这异族人不过是为了要回他们族中的幼女,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况且几年前长老会已经修订了族规,不可同异族来往,您收留苍族后人这不是以身试法么……”

“住嘴!”玄雾一声怒斥随后大袖一挥便将天葵姬扫翻在地,腾封也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我看你是不知道长幼尊卑了竟教训起我来了,不过你说得对,山中不通异族的确是我们长老会所订,这孩子我不要便是。”说着对一旁的怀抱随从说道:“把这个异族的崽子给我扔下素罗山。”然后回过头又对着天葵姬道:“你们两个没羞没臊的东西出门传扬出去也是丢我素罗山的脸面,今天就在这结果了你们。”说罢便要动手取二人性命。

“怒火伤肝,何必动气呢?”突然身后有一黑衣男子伸手将玄雾拦住:“我还头一次见族中长老亲手清理门户的,我可得看看能劳驾雾长老出手的得什么样的大人物。”说着来到腾封近前打量了一下。

腾封见此人竟能拦下长老玄雾,想来绝非等闲之辈,便也上下大量着这个黑衣男子。只见他生的英俊倜傥,样貌出众,心中不由暗自赞叹,这素罗山古怪之地居然还有这种俊品的人物。又见此人同玄雾说话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想来也是族中的长老之一。

玄雾见来者将自己拦下,心中大不痛快:“我肃清异族乃是份内之事,子都长老为何前来阻拦?”

被称为子都长老的男子道:“天葵姬又不是异族,你对她下什么毒手呢,况且即便将他们正法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吧,岂不有失身份?”

玄雾听玄子都这一番话也不无道理:“我看今天我是走了背字,谁都要教训我几句,你既然不让我出手,这烂摊子就交给你处理了。”说着一转身,领着身旁的随从就要离开。

“慢着慢着,既然都交给我处理了,那女婴也一并交给我好了。”玄子都说着从随从手中接过鹿屏。

玄雾道:“贤弟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可别办那徇私枉法的事。”

玄子都咧嘴一笑:“雾姐姐只管放心。”然后目送二人离去。

腾封见此人嬉皮笑脸便劝走了玄雾,想来不至于像玄雾那样加害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世上笑面虎可不少,便仍不敢放松警惕。

“私闯素罗山者若非被玉壁反噬而亡,便要被关在拘神崖中永世不见天日。”他看着腾封说道:“得罪了。”说罢伸手一指,腾封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腾封缓醒过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腹中饥饿。他睁开眼发现四下一片黑暗,回想到自己昏迷前那长老说要将自己关到拘神崖,想来自己现在就在这拘神崖中吧。他苦笑了下,没想到拘神崖今日没拘来神仙,倒是拘了我这么个苍族的无名之辈,也算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又想到玄子都所说,没有被玉壁反噬的异族都要关到拘神崖中,料想鹿屏也被囚禁于此,赶忙四下小心摸索起来,可找了半天也不见鹿屏踪影。

原来玄子都真如雾长老所说,徇私枉法起来。他本性良善,不忍将鹿屏也一同囚禁在拘神崖,便偷偷将其放到了素罗山外的山脚下,盘算着她要是有命活下来就被过路行人察觉,带回家扶养,要是没命活下来也就是天意了。

大概是上天垂怜,鹿屏刚好被路过打猎的苍族大族长发现。罗浮见襁褓中的女婴正是鹿屏,不由得又惊又喜,也顾不上打猎,便赶忙带着她回到了苍石寨。族中有人道见腾封朝素罗山走去,大概是他将鹿屏救了下来,可如今只见鹿屏不见腾封,便猜测腾封可能是被扣押在了山上。

“素族魔能如今甚是厉害,外族入山不出半日便会被吸干气血,腾封此去已有两日,恐怕难逃一死。”族长的石屋中有人说道。

罗浮道:“我看不然,腾封前些天便上了趟素罗山,打探到了鹿屏下落,然后回来告与我知,他在素罗山上折腾了那么久仍安然无恙,相必是有贵人相助。”

族人道:“既然有贵人相助,怎么这次只见鹿屏而不见他人影?”

罗浮思索片刻没有言语,他知道腾封向来不守族中礼法管束,同自己也是大有不睦,说不定这次二探素罗山接回了鹿屏就打算不再回苍石寨了。可又一想,腾封将鹿屏视如己出,怎么会将鹿屏放到山脚下就置之不理了,再者一说,他要真是不计较异族之嫌,又何必冒着危险潜入素罗山要将鹿屏接回苍石寨由苍族人扶养。况且这些年素族人对异族极为反感,也不可能同意将腾封留在素罗山。想着想着他又不由得有些敬佩这个桀骜不驯,可为了故友遗孤却又可豁出性命不要的腾封。他并不是不赞同腾封如此一意孤行,只是自己身为族长,不得不为两族的族人考虑,毕竟想要顾全大局,就势必要有人做出牺牲,鹿屏也好,腾封也罢,如果能避免两族再起冲突,就只能忍痛弃之。

罗浮不言语,族人自然也不好搭话。突然石屋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族长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听说就连素族长老们也对你敬畏又加,现在鹿屏都已经接回来了,再把去寻鹿屏的混小子接回来不就功德圆满了,何必如此瞻前顾后。素族长老再厉害也不可能无端问罪于人,即便闹翻了也得忌惮你三分,况且我们就是打探一下那混小子的下落,又不有求他们,腾封在山上就同他们谈个条件让他们将腾封放回,不在素罗山就算了,假使腾封在山上,素族人执意不肯释放,为了苍素两族别起争端就也作罢,族人也都会理解,反正你也是仁至义尽了,不然族中不明事理的浑人就要背后说你因同腾封不合,便明知其可能被困素罗山却仍放任不管,以此排除异己。”

众人顺声音看去,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女子,身着海兽皮袍,正是前些年来到苍石寨的田姑娘。有人见她并非生长在苍石寨中,有嫌其血统,便出言不逊:“族里的爷们儿在这议事,你个异族来搅和什么?”

田姑娘听后也来了精神,她双手掐着腰指着那个出言不逊者骂道:“我入驻苍石寨可是大族长点了头,不然会跟你这种货色做邻居?而且我劝大族长这不逆耳之忠言你听不出来么?大族长还没言语呢,仨鼻子眼你多出这口气儿。”她那张薄嘴唇上下飞舞,说得一口流利的雪原语,如果不是她样貌有异,的确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大雪原人。

苍族人都知这田姑娘生性泼辣,所以即便有血统之嫌,平日里也不敢得罪。方才那出言不逊者被她这披头盖脸一通骂也气得满脸通红,可碍于好男不和女斗,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得暗气暗憋。

罗浮听了田姑娘的一番话,仔细一品也的确如她所说,是不逆耳之忠言。无论是避嫌还是扬苍族之威也都该亲自上趟素罗山,打探一下腾封的下落,至于他是否在山,是死是活在另作定夺,如果不管不顾,的确是显得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于是点头称是,对这个异帮的田姑娘更是刮目相看。

田姑娘见说动了大族长,得意之余仍不忘再回敬方才那个对自己出言不逊的苍族人两句。此刻她那张瘦削蜡黄的脸也因凯旋的荣耀而红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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