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慨起来:“他也太可怜了。”
正宗背锅侠。
“不过还好,被人救了。”
“那他怎么还用链子拴着?”
“原本他也是随我从军的,后来,”慕齐皱眉,似乎不太想说出口。
我也没打算再过多追问,只问“那只猫,是他杀的吗?”
他点头:“平日里,他清醒的时候我会把铁链给他松开会儿,只是今日真没想到,突然如此,吓到你了。”
“算了,他也挺可怜的。”
“帝王家,向来无情。”
我看着他,一时竟无语凝噎。
如果我是皇帝,我处于那个高位,我会怎么做?这样的选择似乎是成本最低的了。
可只用欺骗便能让国家富强么?
虎毒不食子,这样压根治标不治本。我宁愿一个一个去平定叛乱,培养精兵,少收课税,赔偿亡者家人,以慰亡魂,也要保住家人的性命和名誉。或许我这般行事,显得格局很小,如此,我和皇帝那些人便已经殊途了。
“你会怎么做?”我很好奇,慕齐是否和我同样殊途。
“这一切本不必发生。”他看着我,只说了这些话。
“你困吗?”慕齐问我。
我摇头,我那点残存的睡意早被吓得烟消云散了。
“还是去睡吧,天还早。”
我也想去再躺会,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敢啊!
慕齐似乎看出我的犹豫,站起身对我说:“走吧,我坐那陪你,你睡了我再走。”
“这,不好吧。”我虽是舞妓,但也清清白白,一个男人进了我卧房,这院里的人本就对我诸多戒备,以后名声估计会更差,我还怎么混啊。
“这有什么?”慕齐皱眉说道,末了,又说:“那行,我站窗外,总行了吧。”
“真的吗?那麻烦您了。”我笑,顺水推舟,势必要把二皮脸进行下去。
“麻烦,非常麻烦。”
慕齐看起来万分后悔,他显然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厚脸皮)答应。
于是我躺在床上,裹紧小被子,安心的看着窗上慕齐的影子,他似乎在抬头看月亮,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边轮廓,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削薄的影子有点孤零零。
他还藏着多少秘密?一个人扛着多少东西?
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弟弟的病,能治好吗?”我问他。
他转过头,面向窗子,说道“很难。”
我们就这么隔着窗子相对,慕齐说:“睡吧,明天教你杀人。”
我闭上了眼,总觉得有些好笑,别人都会说,明天见,似乎充满希望和美好,而我们,只是想着如何一步一步,堕入深渊。
日上三竿,我才起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慕齐什时候走的,我打开窗户,窗外的慕齐倒是很有精神,他已经穿着晨衣在院子里舞剑了。
他动作利落潇洒,剑剑都带凌厉之气,估计几个人和他对打,都会被杀个片甲不留。小厮和丫鬟都在一旁观赏,我也十分佩服,这剑使的得心应手,片个烤鸭一定很不错。
我吃着包子站在旁边,看着慕齐熟练地使剑,秋风吹得落叶纷飞,长剑在叶子之间飞舞。以前无聊时我常常读诗,读到那些少年人的诗句,我总想着少年本该衣着明艳,胯下骑着良马,在风中飞驰,不是功成名就,便是春风得意。
但慕齐却不同,我从未见他春风得意,他总是懒散,嬉戏人间,给我说话又很像看破红尘的老僧,我一直不解他为何还会有执念。
可见恨是件可怕的事。
而现在我只觉得他剑中从不留余地,不给对方喘息之机,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决绝,杀机在流畅熟练的动作中展露无余,任谁都能看出,他目的只有一个,夺人性命。
看来少年恨意滔天啊,这等武功,活脱脱的杀手杰出代表。
“吃完没?”杀手收了剑朝我走来。
我点头,他把剑递给我:“试试?”
“我吗?”我犹豫的接过剑,竟没料到剑这么重,“哐啷”一声,剑就脱了手。周围小厮丫鬟都由刚刚的赞赏变成了嫌弃。
慕齐笑起来,摆摆手便有一个小厮拿了把短刀给我,对我说道:“想着你就拿不动。”
那你刚还让我拿?!
“开始吧。”
于是那一上午我就拿着匕首追着慕齐砍,刺,劈...
如果说刚开始小厮丫鬟们是嫌弃的表情,现在就变得震惊了,他们统统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在那里看着我追着慕齐砍,看着被我追着的慕齐笑得满面春风。
是的,慕齐就是这么看不起我,我拿着匕首追他他也觉得是件趣事,明明是我追着他,可我跑的气喘吁吁,他却闲庭信步,一种主人逗狗的错觉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呸呸呸!
一上午跑的我满头大汗,我瘫坐在地,而慕齐也终于累了,坐在了我旁边。
我气喘吁吁,想着一上午光跑步了,哪里学着用刀了?
“这样我能有什么进步?”我疑惑。
“有啊,”慕齐挑眉笑,“逃跑的时候,跑得更快。”
....
下午再练的时候,我只记得两句话,以快制敌,左防右攻。
可能跳舞对用刀也有帮助,慕齐倒是对我的进步颇为满意。我正嘚瑟,突然听到慕齐住处有男子声音洪亮的喊:“哥!”
慕齐转身便朝他的书房走去,我正望着他,他突然扭头喊我:“过来,见见他吧。”
我有点犹豫的朝他走过去,现在他弟弟是清醒的吗?昨天还把猫折磨成那样,真的可以靠近吗?但慕齐却及其耐心的站在那里等我,我便跟着他进了书房。
只见书房的床榻上斜倚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的头发披在肩上,穿着白色中衣,眉宇微蹙,只是他的眉毛上扬,像利刃般,眼睛锐利,鼻梁俊秀,唇瓣也毫无血色,虽十分清秀,看上去却很难亲近。
谁知这少年开口就笑:“哥,阿常姑娘太美了,比我见的姑娘都美。”
哎呦,这小伙子也太会说了,不过你都见过几个女人啊……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你认识我?”我迟疑了下,还是问道。
少年笑起来,苍白的脸显得他毫无气色,看起来笑的颇为费力:“那当然,我哥说你特别好看,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比得上你的。”
慕齐轻咳了声。
没几个?
就是说还有几个咯?!
等等,我重点似乎跑偏了,慕齐竟然背着我跟别人夸我,还是对着自己的弟弟,真是……难得啊。
“你哥真会夸人”
我笑的特开心,一边看着十分不自在的慕齐,那少年又说:“姑娘真爽朗,我看不像是凶巴巴,得理不饶人还爱踹人的人……”
凶巴巴?得理不饶人?踹人????
我刚弯着的嘴角,转眼就僵在那里。
我表面毫无波澜,暗处则在使劲儿瞪着慕齐,原来背后原来就是这么说我的!不过还好没说什么爱吃,爱睡,懒啊什么的,不然我真跟他拼命。
慕齐感受到我的灼灼目光,对着少年皱眉道:“你今日话太多了,好好歇着吧。”
“可是这都是你给我说的啊。。。”少年竟嘟起嘴,有些不乐意的答。
呃...我收回他难以亲近的话,这分明是个小孩,又好看又可爱。
“闭嘴。”慕齐说。简单两字,孩子立马闭上了嘴。
“对了,你叫什么?”我问他。
“慕悔。”
“啊?抹灰?”我有些悲伤的看着这个身世可怜的少年,不仅身世可怜,就连名字也这么不尽如意...唉,我不禁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是慕悔。”慕齐纠正我。
“哦哦哦。”
孩子噗嗤笑出来,对我说:“阿常,你真可爱。”
我也和蔼的笑:“孩子,你真会夸。”
他笑的更甚,我才注意到他的嘴角竟有两个酒窝,他的嘴唇很薄。
看着他,我突然想起柳依依来,她也是如此,两个酒窝浅浅挂在嘴边,薄唇微抿,她穿的十分素净,像朵摇曳的杏花一般,走在绿色树林中更显清雅。她拉着我的手穿过树林,给我用带着淡淡沉香的手帕擦脸,手帕被我蹭的脏兮兮的,可是她一点也不嫌弃,还笑着告诉我:“女孩子以后要干干净净的。”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女子。
“明天你们去哪?”慕悔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
“明天打猎。”慕齐说。
“啊?打猎?”我不会啊。
“嗯,明天带着你的刀。”慕齐认真的说。
我的妈啊,我要用刀杀动物?想起那只血淋淋的猫我就害怕,还让去打猎?还让我用刀?我看的书中别人打猎都用弓箭啊!
“我不敢。”我承认的十分果断。
“没事,次数多了就没什么了。”慕悔又一次对我展露纯真的笑容,死猫的画面却在我脑海突然出现,看着他的脸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你必须会,不然以后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保护自己?”慕齐问我。
呵,说的就跟多关心我似得,其实呢,意思是,你不会你怎么杀人?
原来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培养我杀人啊?可是我....
算了,去了再说吧。
我便应了下来。
谁知,天还未亮慕齐就来叫我了,我打着呵欠,十分无奈:“这么早?!”
“天亮都该跑了。”
“趁着它们睡觉,你叫我偷袭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它们睡着你都不一定能抓住,跑的话你觉得你?”慕齐再次反问,堵住了我的话。
本轮,我输。
“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慕悔已经在门前了,他挑眉看着我,眼睛里透着奇怪的光,仿佛看着猎物一样,他今日穿了件玄青色长袍,除了过分苍白的脸,倒是挺拔英俊,嘴角微勾,和他哥一样风流慵懒,只是平和的时候,眉眼多了几分刻薄。
他不是很正常吗?我总觉得他跟正常人无异。
“走吧。”慕齐把一个豆沙包塞到我嘴里,他漆黑的长发馆起,身上的藏蓝色长袍上用银线绣着暗纹,腰间佩着把长剑,他最近似乎是瘦了些,五官更加深邃,眸子清亮,晨星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又好看了,眉眼生动,淡然从容。
慕齐向前走着,腰间挂的铃铛发出一连串清脆声响。
“哥,你带着铃铛去打猎,还没到就把猎物都吓跑了。”慕悔皱眉。
“你哪这么多话?”
在弟弟面前,慕齐哥哥老威风了。
其实这铜铃铛是他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的,因为我之前带着它去了趟寺庙,还拜了佛祖,于是此番走动就被我说成,铃铛被佛祖加持了好运,开了光,非非非常珍贵。
我送给慕齐的时候颇为郑重,还对慕齐叮嘱一定要善待它,不可把它取下来,慕齐沉声接过,我递出去的时候极其小心翼翼,神圣得像交接仪式一样,想起来就好笑。
想不到慕齐真的一直带着,平时会用棉花把里面塞住,不让铃铛发出响声,今天,或许是棉花掉了吧...
“你跟紧我。”慕齐沉声对我说。
“当然。”我又不傻,有啥事我第一个抱住的大腿一定是慕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