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后排两人的身上,像吃瓜群众看戏一样。
不等楚生做出解释,何欢似刚反应过来,她顺着老师的话竟也疑惑地问出一句:“是哦,你好好推我干吗?”
他皱起眉头,眸光晦暗不明。
明明是她自己打瞌睡摔倒的,居然甩锅给别人?!他要怎么解释?又有谁会信他?当事人都不辨是非,他就算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
楚生气得胃疼,剜她一眼,别过脸去没有吭气。
懵逼状态下的何欢也谈不上生气,只蹲在地上默默捡书,旁边同学过来帮她扶起桌椅,摆好。
“同学之间须和睦相处,不管怎样都不能动手啊?!”张文军严肃道:“楚生,你好好反省一下!”
陶桃偷偷地向后传来一张纸条:【你们怎么回事,八字相冲吗?】
悄然打量楚生一眼,他似在压着脾气,何欢不咸不淡地回:【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刚刚一直在听课。】
她把手探到桌底,即将和陶桃完成秘密交接仪式的时候,纸条被第三只手夺去。
捻开一看内容,楚生气笑了。他吹吹额前碎发,飞快地写下一行字,丢还给那个“认真听课”的人。
确认老师视线不在这边,何欢小心翼翼拆开字条,看上边新添的话:
【何同学,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你那听课笔记,打瞌睡都能翻倒,21世纪的人才!!!】
翻翻化学课本前两页记的内容,黑笔字像鬼画符似的,一串又一串跌落在书面,挣扎而凌乱,要不是扉页写的是她的名字,何欢都怀疑拿错书了!
回想前半节课老师讲的内容,何欢脑子糊成一团,再看黑板上的几道公式,也不知是什么玩意。
何欢想,她多半是错怪楚生了。
【可能是我睡着了,害你被骂,对不起。】
写完,斟酌一下句子,她又把“可能”两字涂掉。
她把字条悄悄塞进他桌肚。
他假装没看到。
两人不觉进入冷战状态,何欢不是个热性子的人,尤其在强烈意识到对方不想理自己的时候,她更不可能主动去和解。
就这么,仿佛身旁坐着空气般,两人沉默中度过两天。
周四晚自习,教学楼灯火通明,(3)班的学生们正在被一套数学卷子折磨摧残,一个个像蔫了的韭菜,数学老师下过命令,放学谁做不完就留下继续,直到写完。
看到“数学”两字就犯困的何欢半趴在桌面,咬着笔头理一道应用题的思路,苦思无果,她只好向前桌的人请教。
“这道挺难的,我也不会哎。”陶桃无奈摇头。
“问问你同桌。”何欢把希望寄托在唐杰身上。
“他还在算。”陶桃灵机一动:“楚生好像做完了,你问他吧。”
何欢为难起来。她和他已经两天没说过话,突然过去搭腔,还是有求于他,会不会太丢脸了?
纠结中,她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空荡孤寂的教室,寒风卷入,她一个人枯坐其中,望着卷子黯然流泪,还找不到人帮忙……
为了一会不被留下,何欢心一横,厚着脸皮凑了过去,表情夸张道:“哇,做完了啊?你好厉害呀!”
她想,先夸夸对方,拉进距离才好提出请求。
楚生因她突然间的凑近怔愣片刻,他悠悠转着笔,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我厉害。”
“……?”
“是你笨。”
“……”
求人难免需要看人脸色,何欢撇撇嘴,当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好声好色道:“能给我讲讲最后一道么?”
“凭什么?”
“凭、”何欢苦了脸,半天憋出一句:“……凭你帅?”
“嗯。”楚生似非常受用,露出满意的表情,朝她勾勾手指:“拿过来。”
夸人果然好使,何欢把卷子递过去,陶桃也转回来一起听他讲解。
“看着,先把这个公式拆开,”他说着,边在纸上列出来:“然后再把它代入这个式子……再这样……懂了吗?”
“我明白了。”陶桃豁然开朗,扭过去唰唰在纸上计算起来。
“我思路有点慢没跟上,”何欢有些难堪:“你再讲一遍?”
楚生拿看蠢货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你不是思路慢。”他指指自己太阳穴,陈述事实般正经:“是根本没有脑子。”
你
没!有!脑!子!
何欢一听炸了毛,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她一把扯回自己的试卷,气呼呼的瞎算一通。
最后还是陶桃耐心地给她又讲一遍,才做出来。
很快迎来第一个周末。
周六下午,何欢独自到人民广场附近的商业圈闲逛,步行街两侧的商铺最为热闹,人潮不断涌动。
有家新开的日化店正在搞开业大酬宾。店门外架起红色的充气拱门,还挂着许多彩色气球,排面做的很喜庆,临街站着几个店员正在招揽顾客。
何欢随着人流走进去,挑了一支洗面奶,打折下来不算贵,她走到银台付完款,又回到街上。
再往前走,有家自行车专卖店。犹豫片刻,她走了进去。
许是看她学生模样,没有家长相随,店员也没多少热情,简单给她介绍了几款。
何欢的目光停留在一款白色单车上。车身造型简洁,大小合适,她坐上去试瞪几下,对各方面都很满意。
“这款最近在搞活动,高性价比高颜值,质量也很不错,只需999元!”店员小姐姐介绍道。
“谢谢你。”何欢心底升起一种只让人服务半天却不买的罪恶感,她摸摸虚空的裤兜,礼貌地回:“我回去和爸妈商量一下。”
坐公车回到小区,开锁进家门,何欢在玄关处换好拖鞋。
过道顶端的房门半开,可以看到贾乐坐在书桌旁学习的背影,妈妈还没回来,应该在商场忙碌,爸爸今天休息,却不在家。
走到卫生间,何欢打开洗衣机机盖,里面满满一缸脏衣服。她倒入适量洗衣液,盖好,插上电源按下启动键。
洗衣机发出规律性噪音,何欢又找来两双脏鞋,蹲在地上开始刷。
等她做完这些活,天也完全黑下来,何仙梅拎着一些蔬菜回到家,进厨房做饭。
何欢积极地跑进去打下手。
欲言又止几回,她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妈,我的自行车坏了。”
“哪坏了?”何仙梅停下切土豆丝的手,转头看向她,眼里充斥着疲惫。
“就、”何欢在心底组织好语言:“车链老是掉。”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别提了,忍忍骑下这两年,等你上了大学,它也就没有用处了。”
“短短一周都掉四五次了。”何欢小声咕哝道。
“你们俩的单车都是三年前一起买的,乐乐的怎么就没事?”何仙梅搁下菜刀,来了脾气:“家里最近准备换汽车,各方面都得节俭,你能不能懂点事?”
何欢埋下头,沉默着冲洗菠菜。
何仙梅仍喋喋不休:“你看看乐乐,读初中时,哪个学期不往回拿奖学金?你再看看你,动不动要买这买那的,你就是个赔钱货!”
你、是、
赔!钱!货!
这话的杀伤力,就像是一把刀子在火上烧红后,直直地插到人心脏上。何欢霎时红了眼眶,洗完最后一根菜叶,转身回了房间。
隔一会,何仙梅喊她吃饭,她也只是象征性扒拉两口,就去写作业了。
又到星期一,何欢去的比往常早,教室没几个人,还很冷清,她就在座位上发呆。
过几分钟,陶桃来了,上来就问她:“欢欢,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何欢哼唧一声,要死不活的模样。
“跟被人打了似的。”陶桃点评道。
“哦,差不多。”只是,是打在心上。
“桃子。”
“嗯?”
“祖国的繁荣昌盛映衬出我的穷困潦倒。”何欢抹一把干泪:“我想换辆新单车,我妈不给买。”
陶桃默了会,安慰她:“你可以自己赚钱买呀!平时咱们要上课,可以利用周末打点零工。”
这不失为一个良好建议。
何欢听后,心情好了不少,她盘算着,这周周末就出去找找。
陆续有学生进入,原本空荡的教室被一点点填满,变得吵闹起来。
有人踏着上课铃走进,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在何欢旁边坐下。
她偷偷看他。
楚生今天又换了一套新衣服。运动风红色卫衣,黑色休闲长裤,搭双白色运动鞋。
全身上下都是牌子的,穿出阳光少年的味道。
她心头泛起酸水。
有钱真好。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嘴里浅哼着流行歌曲的调子,指节有节奏的敲打桌面。
大致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他灵机一动,又拿出一张纸。
这节是地理。
地理老师稳步踏上讲台,安排大家先预习几分钟,然后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画地图。
角落里,楚生搁下笔,把纸张递到何欢面前。
她以为又是什么恶作剧,看也不看,当即丢回。
“瞅瞅,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他再次推到她眼前,态度极为认真。
这货又在玩什么把戏?何欢狐疑地去看上面内容。
标题:【同桌守则】
为促进楚、何同桌之间和睦相处,特制定以下守则:
1.双方之间互不干扰、互不影响。
2.双方物品不得摆放过线。
3.若楚生睡觉,何欢须帮忙看着老师,并及时提醒。
4.若楚生身体不适,又恰逢小组值日,何欢须帮其打扫卫生。
5.若楚生口渴,又懒得活动,何欢须帮其打水。
6.若楚生……何欢须得……
……
何欢看不下去了,除了前两条,剩下的都是什么鬼?
赤裸裸的不平等条约呐!
“前两条还算公正,至于后面的,”她像是被辣到眼睛,愤愤不平道:“只对你有好处了,哪里能体现出对我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