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泗水阁的清雅不同,崇皇盛地的皇宫满是金樽琉璃,楠床玉枕,华服珠钗,胭香脂沫,无处不溢着贵气雍容,终是九天宫坻,便是如此恢宏。
东宫太子府一处,楠木椅上坐着身着金黄蟒袍,片金缘,绣文九蟒的男子,此人就是崇皇盛地的太子,袁池雨的皇兄袁林萧,一旁站着声尖形挑的宫人。袁林萧已端坐多时,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沉于服饰腿部的金蟒处,不声不响,眼眸无神,愣愣看着前方,许久宫人小心出声:“太子爷,茶凉了,是否歇息一会。”
袁林萧失神的双眸被这一声唤惊的一瞬震颤,随即回神闭目抬手按揉太阳穴,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宫人明了主子愁绪繁多,不发一言躬身退下。
华丽的房间登时空荡寂寥,烛光颤动,袁林萧抬头站起来到桌案前,从一堆奏章中找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开关设计巧妙,一拨一提注入灵气便能打开,里面躺着一把细巧的毛笔,通体雪白,笔柄似是象牙又似润玉所造,纤毛未染墨汁,林萧双指提起毛笔端详,动作细慢,可见毛笔珍重异常。
袁林萧此时眉目满是伤怀,眼眶中有些琉璃柔光,不自觉喃喃道:“父皇,可还记得这只狼毫,这是您送的第一个礼物…莫要怪儿臣,如今屹边动荡,儿臣不能…不能公示天下您已…放心,儿臣不会忘记嘱托,守护崇皇盛地,护皇妹一生,只是如今儿臣需要皇妹的支持,望父皇谅解。”说罢,将手中的毛笔放入盒中,转而坐下,胸中顿觉郁闷憋堵,屹边已经知晓池雨的存在,躲是躲不掉了,这几年屹边道人人才辈出,不乏禁制高手,不知何时就能破了崇皇山的禁制,不如将池雨接回宫中,而且如今其他皇子对皇位都是虎视眈眈,若是能得到皇妹和三位泗水常伯的支持,那定能扫除障碍,稳坐江山,想到此,袁林萧再次提笔准备密旨崇皇山,就在此时,窗外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是崇皇山回信了,忐忑注入灵气阅读书信,顿时心中大喜,皇妹同意入宫了。念及此,自己隐约记得儿时见过襁褓中的皇妹一眼,印象中小巧白皙,眼睛里似有繁星点点,只此一眼便再无音讯,后来被父皇严厉呵斥永不提及皇妹之事,自己便渐渐淡忘,近几年,父皇沧桑年老,追忆往事的时日更多,一日忽而念及皇妹,竟是潸然泪下,悲怆之情溢于言表,口中喃喃想见一见皇妹,自己大胆问之,谁料一项严厉不许提及此事的父皇那次竟然将秘密全盘托出,后又改口不能让皇妹出崇皇山并嘱托护好皇妹,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崇皇盛地,不到不得已不能让屹边得知她的存在。皇妹身边的三位泗水常伯在当初已和本家断绝,赐姓燕,成为守护皇妹一生的皇侍,而当今朝堂,他们的本家已是重要朝臣,袁林萧知道再是断绝,父子之情断不了,这股势力可不是一星半点,皇妹现今能答应入宫,对自己可谓是百利无一害。
父皇逝世时遣去了所有身边人,只为能嘱咐自己三件事:提防屹边,守护皇妹,还有同母后合葬。袁林萧独自一人来到皇祠,上面供奉着皇族宗戚,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尊牌位上写着“供奉先妣袁母逍皇后闺名逍鸾怡灵位”,这便是袁林萧和袁池雨母后逍皇后的灵位,多年来,袁林萧每年都会到此供奉这尊灵位,自从池雨出生被送往崇皇山,逍皇后的身体便每况日下,逐渐不能起榻,眉目里满是忧愁终不得解,皇帝虽每日都来,却止不住逍皇后心中的郁结,不久撒手人寰,一直以为逍皇后是因思念池雨才如此哀伤,袁林萧在皇帝追忆往事之时才得知真正缘由。此后无论朝臣如何劝谏,皇帝都坚持再无立后,但为了稳住臣民的心,原本只有逍皇后一人的后宫十年内逐渐增晋四妃六嫔,除了袁池雨和袁林萧是嫡储外,后宫之后又增加6位储王和4位公主,这样数量的宫妃以及皇子皇女在朝臣眼中就是后宫空虚,储位不足,但因皇帝勤勉朝政,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众人也挑不出错处,后反而夸赞皇帝不为美色所惑,君以国事为重。
这些年因母后不在,自己这个太子身份格外惹眼,儿时举步维艰,父皇的嫔妃但凡育有皇子都在设计陷害,这种经历也让自己磨砺的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想必父皇不多加插手也是为了自己能成长。如今父皇驾崩,其他皇子皆有母族的支持,自己虽是皇位坐定,但为了臣心向己,万无一失,必须有能一锤定音的帮助,这个帮助就是自己的皇妹和三位泗水常伯。
夜里,崇皇山上,池雨坐在塌边,清莲清叶在外守着,屋内纯白无瑕,只有烛光摇曳着淡淡的橙色,明日便要入宫了,入宫这个词在以往不止一次出现在脑海中,父皇母后皇兄,好想能见一面,后来长大了,习惯泗水阁清雅闲淡的生活,对宫里的那些秘密和人情也逐渐失了兴趣,有一段时期甚至还暗暗气恼亲人的无情,想着想着,池雨嘴角略略有了笑意。
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充斥在内心,皇兄是怎样的人呢?两人见面该聊些什么呢?父皇到底…还在吗?心跳越来越快,池雨摇摇头,走到桌椅边倒了杯凉茶喝下,心中情绪才逐渐平稳,叹了口气,回到塌边躺下,辗转反侧却是睡不着,睁眼瞧向提前备好的入宫服饰,为了不引起注意,清叶挑选的是一套水蓝浮裙,外加白色配纱,脑海中想起清叶说的话:“姑娘不必忧心,您和太子血脉相连,太子定然同姑娘一样心善可亲。”
心善可亲吗?希望真能如此吧。父皇若是去了,皇兄在宫里少了一份亲情,也许皇兄只是因为思念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亲皇妹才招自己入宫的吧,池雨尴尬的笑了笑,尔虞我诈的皇宫真的会有纯粹的亲情吗?自己怕是念了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