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拿,非要我拿。”年轻人盯着扩音器,眼中含泪,语带哽咽。
“他们让你来的?”年轻人默不作声。“他们为什么不来?”
“他们……,他们说我年纪小,像是送外卖的,搞推销的。其实……,其实他们是害怕。好事儿往前凑,坏事儿往后躲,老油子!就欺负我新来的,呜……。”年轻人终于哭出了声。
“你哭什么?”
“呜……,你会不会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和秦氏兄弟有关系。你……,你……,你把我拉进来,不就是想灭口吗?呜……。”
“你们知道多少?”
“呜……,他们有命案。”
“别的呢?”
“不知道。呜……。”
“为什么来找我?”
“秦氏兄弟去过的地方,我们都得排查。”
“查出什么了?”
“还没,只知道秦氏兄弟来过你这儿。呜……。”
“对我一无所知?”年轻人点点头,继续“呜……。”
“我……,处理尸体。”我身子一震。年轻人突然停止了啜泣。两秒钟的沉寂,“哇……。”突然转为大哭,这次放开了声。
“我说的是……,我,只处理尸体。”中年人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因为他的音量丝毫没有降低。
“我不杀人!”中年人继续强调,可他的哭声仍在继续。中年人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渐停止。
“我保证不会杀你,也不会打你,甚至不会骂你。你听完我的话就可以离开,绝对安全。也可以把我带走,我保证不会反抗。”中年人语气平和,措辞谨慎。年轻人没有反应。“但请你不要再哭,也不要再有其他什么剧烈反应,能做到吗?”年轻人表现依然良好。
“那我就正式开始了。”年轻人依旧木然。
“你在工厂上过班吗?”年轻人摇摇头,“工厂有一种活儿叫‘来料加工’,什么意思呢?……比如,一位客户需要一批……电话。出于各种原因吧,他手上只有电话零件,但却没有工人帮他组装,所以他需要找到一家工厂。那么,接到这个订单的工厂,就会把这个客户提供的零件按照客户的要求组装成一部部电话再交给客户,这种活儿就叫来料加工。”中年人有条不紊,颇有耐心。
“我干的就是这种活儿。不同之处在于,工厂接到的是零件,我接到的是整件。工厂要把零件变成整件,而我却要把整件变成零件。……嗯,也不对,其实我最终目的是要让一个整件消失,无影无踪。我怎么做到?……我会配制一些药水,药粉之类的东西。不、不,我没有上过什么学,就是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天然的,植物、矿物一类的。这些药在身上撒一些,过一夜,基本就剩一滩水了。当然还能更快。也可以完全干燥,不过得需要设备,速度会慢一些,会完全变成粉末。比焚尸炉的效果要好得多。
当然也可以做成花泥。但需要一定时间的发酵。比较脏,收费也最高,很少有客户有这种要求。我也不知道他们要那玩意儿干啥。把仇家变得面目全非放在家里继续蹂躏?不过,用它养花真是不错。算了,细节你不会太想知道的。
隔壁那套房子就是我的工作间。对,左右和上面的房子都被我租下了,这样没什么人干扰。主要还是我喜欢这儿的环境。工作间里有一半的地坪被敲掉了。这样那些液体,粉末啥的就能直接进到土里。
我基本只有一个主顾。以前也有其他客户,但后来基本不合作了,因为他们基本没人懂得什么叫“信用”。但我现在的主顾和他们不同。每次他们都会把交易款项现场支付。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没有办法带现金,对,我们只用现金交易。他们会和我约好时间,基本不会延误,更不会恶意拖欠。如果在约定时间内他们还没有把握如期履约,那他们一定会提前通知,不会让我空等。而在我收到这笔款项的时候往往会多出一部分,那是他们主动赔付的违约金。但我一般会退给他们,可他们一般都会拒绝,并会道歉,态度诚恳。当然这种情况在这几年里也就发生过两次。我们之所以能形成现在这种长久而良好的合作关系,全部基于一点——信任。最重要,也最根本。
我干这行,按年头算的话,今年应该是……第九年。我一共处理过……20多具尸体,应该不到30。我对数字比较模糊。当然,并不都是最后这个客户的。之前杂七杂八送来的大概有个七八具吧。最后这个,算是大户。
我没必要骗你,这都是我干过的事。我在对你说“你好”、“你真帅呀”这些话的时候,有可能是假话。因为那并不会对你有所损害,相反还能让你很愉快。我不怕被抓,我干了不被允许的事,就该接受惩罚。从开始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会有今天,早晚的事。我没想过能逍遥法外,你给人一拳,人给你一脚,所有的事都是有来有往。心存侥幸的只能说他是糊涂蛋。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因为你诚实。你虽然也在说假话,但你说假话的时候并不踏实,这就是诚实。诚实的人在撼山并不多,不,准确的说是越来越少。
对了,你一定还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个正经事儿干?很早之前我也试过,可我没有见到有哪个所谓的正行里的人比我的主顾更懂得“信”的重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就像……,就像刚才我给你的感觉,你完全不知道我要干嘛,更不能从我这里获得任何程度上的安全。但区别是,你我之间只是存在某种误会。而他们却会对你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所以我就不再出去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外面到底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