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门外拖进一只水桶,桶中满是清水,那女婴浸泡其中。数九寒冬,那少女一路寻来历经多时,即便一桶滚水也早已结冻成冰。可这桶水不仅不冷,反而还热气蒸腾。再看桶身四周并无热源,实是让人不解。可当少女把女婴从桶中抱起,我们立时明白了那桶热水因何而来。那女婴通体赤红竟如火炉般炙热,可这女婴为何如此,却又是令人费解。
女婴之火似是实火。实火无非阳气亢烈,邪气郁积,五志过极……。小儿之火不会引于情志,而多发于外感或积于饮食。但此类热邪决无理由如此暴烈。女婴体内亢火之猛之烈,从所未见。
我用尽所有疏导之法,女婴之火都未有消退迹象,她体内像是有一巨大能量场,源源不断用之不绝。
但更怪的却是,普通人如果身受如此亢烈之火,早已油尽灯枯。而这女婴所受时间竟如此之久,着实让人难以思议。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那少女要与女婴喂水。就在女婴嘴巴刚一张开之时,少女一声惊叫,水碗跌落在地。我们三个忙凑上前去,那一眼可能任谁都无法忘记。女婴张开的嘴巴里竟有一枝赤红花蕾微微招摇,含苞待放……。”
“啊?!!!”这怪谈若从别人口中所出,我或者嗤之以鼻,或者一笑了之。可它却出自谷难见之口,这已无需去辨别真假。而这不加分别的相信,随之而来的却也是极深的诡异和惊惧。
“我和小慧小林都被惊得不知所措。人身生花不仅前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即便师父亲来,恐也束手无策。好歹也无法可施,并非学艺不精,实因情状难明。这么一想,倒也定下心来。心定则神明,立时知晓女婴之火定是由这怪花而生。若除此怪花,定可消这亢火。可这怪花如何可除?眼见得女婴之身愈加炽烈,实不知还可维持多久,而我三人却只能束手。无奈中,只好暂且把女婴重又泡入水中。”说到这里,谷难见起身走向冷柜,打开柜门向里面望去……。
我虽知这已是一段旧事,结局定也早有定论,可仍如置身彼时当地,与当年的他们一起心急如焚。
谷难见观望过后,重又关起柜门走回头来,于桌边坐定。
“接下来呢?”我明知谷难见会继续讲下去,却还是急不可待。
“小慧性急,‘一把拔它出来,断了它的根,看它还怎么长!’可这花如何生长?是否如普通花朵般根埋泥土,取天地精华,汲雨露滋养,无人能明就里。若冒然而行,后果难料。小林说用大寒之药逼退这怪花亢火,先救一时之急。而此花火性之烈前所未见,且对此花秉性全然不熟。药如错用,仅止无效倒也还好,若助反向之功,那可就……。若然再伤及女婴,那岂非……。师父常说,动则有吉凶,且吉少凶多,一动不如一静,若然非动不可,定要三思后行。
眼看水桶中新换的冷水重又开始热汽蒸腾。而女婴虽未哭闹,可神形已然不妙。我上前替她把脉,脉动之急,脉象之异,俨然已洪水决堤之兆。其情其势,再不施以得当之法,后果难料。
可此情此景,叫这还未出师的同门兄妹如何相应。看着眼前的女婴,初入人世即遭此大劫,而我兄妹三人竟手捆脚缚的眼睁睁看着这条性命将从眼前离去……。小慧直性,从不掩饰,当即放声大哭。那少女也已觉出女婴无救,立时也同小慧哭做一团。小林索性冲出门外,庭院内风雪中赤膊而立怒目向天。
此时这即将离去的生命只有我一人直面相对……。然而我却意料之外的静了下来。还能怎样?已经这样了,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静极果能生慧。我想这怪花一时之间我们是决无对策了,可它既然为花,如何都应与草木同理。草木者,任你何类何种,终要依水土而生。若断水离土,其命休矣。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要断此怪花命脉,当从“水土”下手!
可哪里为水,又何来有土?我看着桶中女婴……,灵机乍动!此花既从女婴体内而生,这女婴之身定当为它生长之水土!我并不知我这假想虚实几分,但也来不及再做其他考量,只能认它做不二之想。可又如何让这怪花与水土分离?。
草木依水土而生,决非赖水土之形。水土中之微精方是草木发生之根本。若水土之精竭尽,任你千顷土地万条江河也养不活幼苗一棵。想至此处,我又做出了一个履险的决定——暂断这女婴之性命,即如断掉了让这怪花生发之微精!”
这故事一路的峰峦迭起不可思议,听的我双拳紧握,额角渗汗。
“我把小慧小林叫进屋来,告诉了他们我的办法,他们也都觉此法颇值一试。但能否奏效,谁也没有把握,且大有风险。好在那时都正当少年,初生之犊,胸无多虑,只以救人为要。也亏的是三个莽撞少年,若换做持重名家恐未必敢行此险。
我们三人一致后,又叫过了少女。她那时早已没了主意,已然当那女婴步履黄泉。听说有此法可以一试,二话不说点头同意。
若使人假亡,或用药物,或闭穴道,两者皆可使人机能暂停,处于止息之态。”
“暂停?!暂停那人还能活过来吗?”
“只说是暂停,其实人身气机仍在运行,只是速度极缓,犹如停滞一般。”我这才释然。“然而闭穴之法我三人都只粗通皮毛,小慧说她可一试。我们三人中武学天分小慧第一。单以此论,师父在她身上着功最深。但闭穴之法本就行险,须于受法之人身体状况有颇深知认,且时机判定、力道拿捏均不能有毫厘之差。即便功力如师父者,十拿也未必九稳,非不得已而不用。婴儿娇弱,肌体未成,此法加身无异险中求险,何况那时小慧也仅知此法之皮毛,如何敢让她犯此大险。
药法虽也颇有凶险,可必定已有成规之方,需谨慎处,只在剂量增减,权衡左右,这已是不二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