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天机阁比白天更加庄严肃穆,附近二三十名紫御骑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带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震慑力和压迫感。
玄雀被纹蝶一路拉到此地,站在阁前警觉的环顾四周,十分搞不懂他的用意:“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纹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目光朝门前一挑:“带你进去转转。”
“你……你别胡闹!”玄雀心道他莫不是在耍酒疯?然而自己怎能跟着他胡来,更何况是这种是非之地,当下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纹蝶一把将他抓了回来,故作神秘的冲他眨了眨眼:“别说话,看我的。”说完就大步朝门前走去,全然不顾他一脸错愕的神情。
阁外守卫见有人无端而来,上前将其拦下:“何人擅闯禁地!”
纹蝶道:“笑话,怎么就成禁地了?”
守卫看清来者,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燕少侠,那个连盟主都心生赏识、有意把女儿嫁给他的燕大侠遗孤,态度不自觉就恭敬了三分,俯首道:“燕少侠,还请留步。”
纹蝶不讲理的回了一句:“我走我的路,你凭什么拦我?”
守卫愣了一下,抬起头端视着他,见这人穿得衣冠楚楚,长得也文静秀气,怎么喝上酒以后如此蛮横无理,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少侠见谅,天机阁乃我骁武门藏剑重地,还请阁下不要在此逗留,以免招来不必要的误会。”
“放心,我不在此逗留。”纹蝶答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我就是进去参观一下。”
“这……”守卫对他提出的要求很是汗颜,越发觉得此人在这酒后闹事:“没有盟主和统领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天机阁,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燕少侠莫见怪。”
“我就是进去看看而已。”纹蝶根本不顾他的阻拦,大摇大摆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不放心的话,你跟着一起进来就是了。”
“燕少侠!”守卫急忙横身挡住他的去路,情急之下语调都抬高了三分:”请恕属下不能容您进去!”
“走开!”纹蝶没好气的把他推到一边,情绪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眼!小爷我是谁,你们盟主大人钦点的姑爷!下一任的武林盟主!进去看一眼怎么了?你们竟敢拦……唔……唔……”然而话未说完就被突然伸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
“实在抱歉,他喝多了,耍酒疯呢,我们这就离开。”玄雀都不得不替他感到羞耻,匆匆向众人道了歉,也不顾他一通慌乱的拳打脚踢,强行将人掳走。
纹蝶被他锁着手臂带离了天机阁重地,避开众人视线后,发动蛮力乱打一气把他推开,扯着嗓子大呼:“干嘛呀!”
玄雀在他肩头用力捶了一拳,厉喝道:“你发什么疯!”
纹蝶道:“我说了我没喝醉!我就想进去看看!”
玄雀道:“那是你能随便进入的地方么?”
“怎么了!”纹蝶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继续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聂浪都进去了!我凭什么不能进?”
“你!”玄雀忽然就被他气得想笑,尤其不能指望和一个酒品极差的醉汉讲道理,当下无奈的直摇头:“你这么大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纹蝶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玄雀更为不解:“我让你去天机阁闹事的?”
纹蝶道:“这个不能告诉你,总之我真没胡闹……”话说一半,忽然见紫御骑大批人马行色匆匆的赶往瞻星楼的方向,像是突发了什么紧急事件:“那是怎么回事?”
玄雀见这阵势心里暗道不妙:“定是出事了,我回去看看。”话音方落,人已远在百步以外。
“喂!”纹蝶见他说走就走,那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恍惚间,下意识瞥了眼天机阁的方向,深邃的眸底射出一道凌厉的精光,哪里还有方才半分醉意,心念一动,即刻动身追着他赶往瞻星楼。
楼内,段祈锋一行人正与行刺的女子僵持不下,玄雀和纹蝶听闻动静也随紫御骑大批人马涌入楼内,一眼便望见全场混乱的局面——武林中人不同程度负伤,各派掌门正在打坐调息,小梳和白灵瑄围绕在谢雄身侧,而谢雄显然伤势不轻。
玄雀直奔聂浪而去,半跪在他面前急切问道:“教主,你怎么样?”
聂浪正自收势,缓了口气道:“我并无大碍,盟主遇刺中毒了,你过去看看。”
“遵命。”玄雀急忙赶到谢雄身边,见他面色惨白奄奄一息,被剧毒折磨的痛苦不堪,却在极力掩饰,而待到看清伤处,顿时大惊失色,此毒竟与自己月前在寒暝洞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小梳跪伏在父亲膝上,早已哭的泣不成声,见到他,心里的弦更是近乎崩断,含泪哀求:“玄雀,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玄雀见她哭成这样心疼不已,安慰她道:“小梳别怕,我定尽力而为。”一经查探,断定此毒正是自己先前所中那种,这就意味着行刺之人无疑是魔教派来的,不容多想,立刻运转功力为谢雄逼毒。
感受到浩瀚的内力在体内流转,痛苦逐渐减轻,谢雄抬起眼帘凝视着面前这少年,这位素来冷面薄情的劫帝教玄右使,感激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丝丝暖意。
此刻他的身体虽虚弱,但头脑不失清醒,看得出玄右使的尽力,更看得出小梳对他的依赖,她那种无助而渴求的眼神,自己作为父亲,从未在女儿眼中见过。更因听说了女儿先前在劫帝教的种种传闻,瞬间心领神会,原来一直以来,玄右使才是女儿心里真正在意的那个人。
而自己看重的那位燕少侠,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这里,不觉有些失望,也暗自反省自己或许真的看错了人,自问即使出身显赫又如何,毕竟不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男人。
纹蝶则是第一时间去往凉婵身边,想来她初学武功内力浅薄,更因自身体力不支,早已昏迷过去,当下顾不得其他,抱起她直奔房间。
此时他无心外面发生的一切,给凉婵渡了内力,感受她脉象渐渐趋于平稳,安稳的睡下,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有惊无险。正欲出门去看看后续情况,却突然听到她口中传来几声梦呓,反复呢喃着“不要走”之类的话,便又坐回床边,用袖口轻轻沾去她额角的汗珠,守着她寸步不离。
忽然间,凉婵猛然惊醒,一眼望见纹蝶正坐在身边,想都没想一头扑进他怀里,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纹蝶不禁有些慌,拥着她娇弱的身子,抚着她的背不住安慰:“别哭,我在这,没事。”
“纹蝶哥哥……”凉婵一经回忆起梦里那些场景,犹自无法自抑的泣不成声:“你不要走……”
纹蝶道:“我不走,不走。”
“我……我方才做了一个梦……”凉婵还未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一味忧伤的低泣:“梦见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我害怕……”
此时的她噩梦初醒,所言自然发自肺腑,不掺一丝虚假,纹蝶忽然发现原来她一直以来都缺乏安全感,或许是自己平日里太忙于江湖琐事,疏忽了对她的关心和陪伴,感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那是梦而已,我不会丢下你的。”
半晌,凉婵情绪稍稍安稳下来,抬起头望向他,双眸中还闪动着点点泪光:“你刚才去哪了?我和她们说了会儿话,一回头就看不到你了。”
“出去走了走。”纹蝶无法将方才大闹剑阁的事告诉她,只能瞒着:“刚才楼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出现了刺客?”
凉婵道:“我也不太清楚,本来大家都在听琴赏舞,忽然就全场大乱,想来定是那琴曲有蹊跷,后来就听到一片乱哄哄的打斗声……我当时头痛得厉害,慢慢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纹蝶方才隐约听到楼下的交谈,如今经她一讲便大概理清了前因后果,只是这突发事件绝非意外,想来必是早有预谋,却不知是谁在暗中作祟:“在骁武门刺杀盟主……这件事不简单。”
“是啊。”凉婵此时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谢府竟能混入刺客,还真是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纹蝶道:“盟主中了毒,下面都乱套了。”
凉婵惊慌道:“谢盟主中毒了?”
纹蝶沉重的点点头,心里却始终有几点疑惑百思不解,是谁安排的这场歌舞?为什么在场之人有的重伤有的却安然无恙?此事件疑点重重,看来还需进一步查探。
此刻,楼内楼外已围满了紫御骑和青锋卫的部属,温若瑜和段祈锋犹在质问琴师,何人派她来行刺等等,而此女却一口咬定谢雄是自己杀父仇人,声称此番前来复仇。
玄雀却深知内情,怒瞪着琴师,阴鸷的目光露出少有的愤怒,紧握的拳也微微颤动,低喝道:“一派胡言!”
小梳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这种激怒的眼神,不禁有些被震慑到,悄悄握起他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玄雀若有所思的看向她,终是缓缓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暂时还不能把“此女是魔教中人”这件事告诉她,或许,还得先跟纹蝶商量一声,或许,以他和魔教的关系,会有主意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