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金靖羽一声尖叫都撕破了音,然而声音甚至都没完全释放出来,便被那女子扼住了咽喉,脚底骤然离地,被她携着跃上半空。
不远处的前方,纹蝶听到他那声短促的尖叫,猛然转身,却见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空空如也,那小子竟凭空消失了?当下不假思索折回事发地,却发现地面有两道鞋印拖动的痕迹,很显然,他是在方才一瞬间被人挟持了,然而对方竟能在瞬息间不知不觉的把人掳走,这轻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金靖羽?”纹蝶对着夜空象征性的喊了一声,然而空荡荡的街道只有余音回响,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有人回应。
哪知下一刻金靖羽果然发出回应,扯着嗓子拼命呼救:“我在这——燕大哥——救我——”
纹蝶循声望去,只见右上方的屋顶飞甍处,一身穿红衣,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女子正挟持着他站在那里,赫然正是方才在废弃小楼与暮晚秘密会面的蒙面女子。
纹蝶感觉来者不善,警惕的道:“你是什么人?”
红衣女的笑声再次拂过耳畔,那笑声清脆如铃分外动听,只是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渗人,一张涂得鲜浓的绛唇微微张开,一缕媚到骨子里的娇吟便徐徐传来:“哟,又来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弟弟……”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纹蝶感觉她装神弄鬼,毫不客气的斥道:“有病吧你!”
红衣女但觉他有趣的很,像是丢弃一个玩腻的玩具一般随手抛下金靖羽,一溜儿烟的功夫已闪现在他面前。
太快了!纹蝶心中大惊,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一只冷冰冰的手已抚过自己脸颊,那只冰手柔软的像条蛇,触感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纹蝶下意识退后,不敢再轻敌,紧盯着她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奴家嘛……”红衣女依然幽幽的笑着,然而行动已如光影般迅速旋着他绕了一周,指尖同时贴着他脖子滑了一圈。
纹蝶顿觉一阵汗毛倒竖,冰凉而尖锐的指甲扫过肌肤的触感太过真实,当即僵立原地,一动似也不敢动,心跳却在不觉间加快了节奏,瞳孔骤然收缩,深知,倘若她的指甲再嵌入几分,自己此刻脑袋恐怕都已落地。
红衣女明显感觉到他此刻紧张的身体都已绷紧,却越发觉得有趣,忽然笑得更妖娆,更妩媚,那笑声刺透黑夜回荡在半空,听来让人惊心动魄。
纹蝶只感觉自己冷汗都渗了出来,只听得四下的空寂中,她那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幽幽的飘入耳中,竟是一句不堪入耳的淫秽之词。
红衣女一边说着,一边用舌尖在他耳廓灵巧的一扫,那明显带有挑逗意味的举动,自认是个男人都该被点燃欲火。
纹蝶霎时眼神骤变,眼底闪动着嗜血的凶残,再也不跟她啰嗦,回身疾出一剑,一剑直击要害。
红衣女显然未曾料到这招对眼前这个男人竟不管用,竟还能让他保持理智迅速出手,行动未有一丝一毫的迟缓,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纹蝶此刻只想将这女人千刀万剐,那种因极度愤怒而爆发的狠戾简直堪称灭绝人性,让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金靖羽心胆俱裂。
红衣女显然招架不住他这亡命的打法,她虽善用勾魂摄魄的伎俩,武功却远远不及对方,更何况是在这种状态下的他,不出几招,明显趋于落败之势。
纹蝶对她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招招都是必杀的刺法,逼得她不得不竭力保命,落荒而逃。
红衣女身影飘荡在半空,却始终保持着那抹媚惑勾魂的笑靥,笑嘻嘻的抛下一句话:“小弟弟,姐姐还会回来找你的……”说罢一刻也不再多逗留,整个人消逝在茫茫黑夜中。
纹蝶紧盯着她飘逝的身影,勉强压下心口的怒火,嘴上却忍无可忍的骂了一句脏话,稍作镇定后,走到金靖羽面前,对他道:“没事吧。”
金靖羽吓得哪里还能发出半个字,浑身不住颤抖的瘫坐在地,根本没办法站起来,脸上满是泪痕,还在不断的抽噎。
纹蝶心下叹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经历了方才一幕免不了要被吓破胆,向他伸出一只手示意要拉他一把:“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金靖羽其实是被他方才那种状态吓得掉魂,反应难免有些迟钝,半晌,颤颤巍巍的向他探出手,在他一拉之力下堪堪站稳脚跟,内心的畏惧却久难平定,又或许夹杂了些许愧疚,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纠结了半晌,方自怯怯的开口:“我……我之前砍了你一剑,你不记恨我?”
纹蝶忽然轻轻一笑,这一笑倒是没了先前的戾气:“以后再遇上危险,就拿出你砍我那时候的气势。”
金靖羽惭愧的垂下头,缓缓迈开脚步,然而走了两步忽又停下,悠悠的唤了声:“燕大哥……”
纹蝶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金靖羽憋红着脸,似有些难以启齿,半晌,轻若蚊音的道:“谢、谢谢你……”
纹蝶一抿唇,轻轻拍了他一把:“行了,你赶紧回总坛吧,我还有事在身,得回去了。”
“那个……”金靖羽纠结的撺着手,迟疑着开口:“我能跟你一起走么?”
纹蝶听得糊涂:“你知道我要去哪就跟我一起走?”
金靖羽道:“去哪都好,我就想跟着你。”
纹蝶怔了半晌,且不说自己身有要事,就算平日里也绝不可能带上这个拖油瓶。
金靖羽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正视着他,鼓足勇气道:“燕大哥!我想和你学剑法!”
纹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大,简直叫人措手不及,心道他莫不是被刚才的女鬼吓傻了?
金靖羽此刻那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拉扯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展开缠人攻势:“我是认真的!燕大哥,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纹蝶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但见这孩子眼神倒是真挚,眼瞳深处还是一片纯澈,骨子里终归还是个纯良的少年。只是面对他这般恳求,委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手臂抽出来,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金靖羽见他没拒绝,禁不住喜形于色:“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纹蝶道:“喂!我可没答应!”
这句话一出口,就见金靖羽脸上的表情,从前一刻的喜不自胜刷的一下变成了这一刻的苦不堪言,那叫一个瞬间陡转。纹蝶看的直想笑,勉强忍住了。
少时,两人回到先前和两名劫帝教下属约好的会面地点,下属看到跟在纹蝶身后的金靖羽,不知他为何深夜在此?金靖羽看到自己教中人如今竟为他所驱策,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彼此在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面面相觑。
两名下属对视一眼,而后齐声称呼道:“金小少爷!”
纹蝶倒也不给金靖羽留面子,直接把责任按到他头上:“喏,就是你们这位金小少爷拖我后腿,要不然早就应该回来的。”
金靖羽顿时感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心下暗道:难道我愿意趟上这种事?早知道这么惊险,打死我我都不来!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又因对他充满深深的畏惧,只能一脸憋屈的忍气吞声。
两名下属却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到底经历了什么,能把咱家这位向来骄横的金小少爷吓成这般乖顺的模样。
眼下解药既已得手,纹蝶也不再耽搁功夫,骑上马,对他二人吩咐道:“你们把他送回去吧,不用跟我同行了,我会跟聂浪说明一切。”
下属立马应道:“是,燕少侠。”
临行前,纹蝶还不忘回头嘱咐金靖羽一嘴:“别忘了跟你说的话。”然后调转马头踏上回程,继而传来一声马嘶,转眼间他已策马而去。
金靖羽看着他潇洒远去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无疑已对他改观,先前的不满和误解也跟着一扫而空,心底却反反复复在默念一句话:总有一天,我要变的像你一样强!
夜色凄迷,山岚凝重,穿过层层迷雾,一辆马车停放在竹林深处,在朦胧的氛围中平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几名女子静立在车外,渐而车厢里传来阵阵笛声,那音律清越婉转,听来略带萧瑟之意、离殇之感,悠悠回绕在林间,却比寻常笛声听来更加悦耳,更易将人带入内心深处那如梦似幻的情境。
一人身披月光前来,全身被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所笼罩,从头到脚完全遮蔽起来,与这漫漫黑夜融为一体,看不出体貌更看不出神情,但却浑身透着一股阴森的邪气。
走到马车前,那人揭下衣帽,露出了灵瑄公子那张白到透光的脸,对着车内主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属下参见少主。”
笛声渐逝,随风飘散,神殿少主凌飞的声音隔着帘幔幽幽传入耳中:“免礼。说说吧,一连三次失手,你准备如何解释?”
白灵瑄俯首道:“少主恕罪。是属下大意,以致错失良机。属下原本计划以盟主遇刺为契机,暗中夺取镜璧剑,却没想到,竟被人捷足先登,早一步将剑盗走。”